御书房的烛火摇曳，明黄的奏折堆了满满一案，我正握着朱笔，听着内阁大臣奏报北疆的粮草调度，殿外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殿内的肃穆。

“陛下！陛下！”内侍监的声音带着哭腔，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陆贵君……陆贵君在演武场出事了！”

我手中的朱笔“啪”地一声掉在奏折上，晕开一大片刺眼的红。北疆粮草、朝堂纷争，霎时间都成了过眼云烟，我的脑子里只剩下“陆惊寒出事”这五个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我呼吸一滞。

“慌什么！”我厉声喝止，声音却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起身时带翻了案边的砚台，墨汁泼了满袖，我却浑然不觉，“说清楚！惊寒怎么了？”

“贵君方才在演武场练枪，忽然……忽然就阵痛了！”内侍磕着头，语无伦次，“疼得站不住，枪都摔了，太医已经派人去请了，可……可那里没开，也没破水，就那么疼着……”

“演武场！”我低喝一声，根本顾不上整理衣袍，转身就往殿外冲。随行的禁军和内侍们惊呼着跟上，我却跑得极快，龙靴踩在青砖上，发出急促的声响，廊檐下的灯笼被风刮得左右摇晃，光影明明灭灭，晃得我眼前阵阵发黑。

皇宫的石板路被雪冻得打滑，我跑得急，险些踉跄着摔倒，被身后的禁军扶了一把，却一把甩开，只觉得心口的焦灼像是要烧起来。

他怎么这么不听话！

临行前明明叮嘱过他，临产在即，万万不可多动，好好歇着便是。他偏生耐不住，非要去演武场练枪。

怨怼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更深的心疼压了下去。

他本就是驰骋沙场的性子，困在这深宫高墙里，揣着这么重的身子，日日被胎动折腾得睡不好，心里该有多闷。

风卷着雪沫往我衣领里钻，冰凉刺骨，我却丝毫感觉不到冷，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涌。演武场的方向越来越近，远远地，我已经能看到那片被白雪覆盖的场地，看到那道倚着兵器架的玄色身影。

他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脊背佝偻着，单薄得像是随时会被风雪吹倒。

我的脚步猛地顿住，随即又加快，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

“惊寒！”

我嘶哑的呼喊声被风雪吞没了大半，他却像是听到了，缓缓地抬起头。

玄色的劲装被冷汗浸得半湿，贴在他单薄的肩上，额发濡湿，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唇瓣被咬得渗出血丝，往日里总是带着锋芒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水汽，盛满了痛楚和隐忍，看到我的那一刻，那点坚不可摧的倔强，瞬间碎得一塌糊涂。

我冲到他身边，屈膝半跪下来，小心翼翼地扶住他冰凉的手，触手一片湿冷，指节上全是深深的掐痕。

“朕来了。”我的声音发颤，抬手替他拂去发上的积雪，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别怕，朕来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攫住，浑身猛地一颤，死死攥住我的手，指腹用力地抠着我的掌心，力道大得像是要嵌进骨头里。

“疼……”他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破碎得不成调，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陛下……他往下……疼……”

我心口一揪，连忙将他打横抱起。他的身子很沉，腹间那隆起的弧度硌在我的臂弯里，滚烫的，带着生命的温度。他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我的脖颈，额头抵着我的肩窝，滚烫的呼吸洒在我的颈侧，带着压抑的呜咽。

“太医呢？”我抬头，厉声质问跟上来的内侍，声音里带着滔天的怒意，“太医还没到吗？！”

“陛……陛下，太医已经过了太和门，马上就到！”内侍吓得脸色惨白，连连磕头。

我不再说话，抱着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积雪，一步一步往暖棚的方向走。

风雪还在刮，吹得我衣袍猎猎作响，怀里的人却在微微发抖，攥着我衣襟的手，紧得不肯松开。

我低头，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

惊寒，再忍忍。

朕在这里，陪着你。

孩子也在这里，陪着你。

我们一起，等他平安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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