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税台前,铜锣敲了三声。
点卯开始,人头攒动,百姓排成歪斜两列。
叶良辰站在队尾,鞋底磨穿,左脚踩着半片破布。
税吏李四端坐高台,身后竖着红漆木牌,写着“欠税公示”。
系统今日升级,纸质田契不再录入,只认官印新帖。
但三日前发的补录通知,只贴在县衙后巷,无人得见。
李四手下一一核对,每过一人,便在名册上画钩。
轮到叶良辰时,笔尖顿住。
“叶良辰,欠税一两,逾期未缴,田契作废。”
话音落,差役上前一步,将半张残契扔进泥水坑。
李四抬眼扫视人群,声音不高不低:“拾起来,不然重责三十板。”
叶良辰没动。差役上前推他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让旧伤崩裂。
布衫渗出血迹,他低头看着泥水里的纸片,边缘已糊成灰浆。
围观者纷纷侧身,有人低头看鞋,有人假装咳嗽。
没人说话。没人动作。
他喉咙发紧,手指蜷缩又松开,指甲掐进掌心。
差役冷笑,抬脚作势要踢。他这才弯腰,指尖刚触到湿纸,差役却一脚踩住。
“脏了,不许捡。”
人群骚动一下,又迅速安静。
叶良辰直起身,脸上无表情,转身离场。
脚步不快,也不慢,像平常下田收谷。
但每一步都踩得极稳,脚跟先着地,压住颤抖的膝盖。
归途绕过乱葬岗东侧,天色将暗。
他放慢脚步,目光扫过坡地。
半截棺木裸露在外,漆面剥落,钉痕错乱,明显被人撬过又草草掩埋。
他停下,假装系鞋带,眼角余光扫视四周。
远处有牧童赶牛,近处无行人。
风从坡上吹下,带着腐土味。
他蹲下,指尖轻触棺沿,触到一处凹陷,像是被铁器砸过。
起身时,呼吸变浅,心跳却未加快。
记起村中老人提过一句:“东岗三十七坟,薄葬瞒富,官不报。”
意思是穷人家办白事,偷偷给点陪葬,不报官,不立碑。
若真如此,棺中或有银器。
他继续往前走,步伐如常,但脑中已开始盘算。
几夜无雨,土质松软,盗掘不易塌方。
更夫老赵每夜戌时巡岗,亥时回屋,子时打盹。
时间够用。
手心出汗,他悄悄在裤侧擦了两下。
当夜子时,他摸黑出门。
铁锹裹着粗布,不发声。
到乱葬岗外围,先蹲守一刻钟,听风辨动。
确认无异响,才用锹尖轻掘表土。
三寸深,土色未变,无尸臭,说明未破棺。
他换小铲,沿旧缝撬动棺盖。
木料朽烂,吱呀一声轻响,盖子松动。
伸手入内,摸到一具枯骨手腕,无饰物。
再探脚边,指尖触到硬物,三枚铜钱,冰凉。
迅速合盖,覆土掩埋,动作轻而快。
回身时,鞋底已沾泥,他蹲下,将铜钱塞进夹层。
心跳从耳鸣转为平稳。
此地无人守,更夫不查,掘坟可行。
算过账:一支银簪约二钱重,黑市可换八钱银。
再掘两处,凑足一两,够缴税。
他起身,原路退回,脚步比来时快半分。
灶底藏锹,关门落栓,吹灯。
黑暗中睁眼,盯着屋顶裂缝,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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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夜,他提前半个时辰出发。
目标明确:东岗第七坟,村人传言埋着铁匠遗孀,陪葬有银簪一支。
他带了油布,铺在掘土点下方,防泥声外传。
子时二刻,撬开棺盖,手探入内,摸到发髻处硬物。
取出,月光下看一眼:素面银簪,无雕花,但分量足。
收好,覆土如初,油布卷起带走。
回村绕远路,避过巡更。
天未亮,出城二十里,到黑市边缘。
老麻脸收赃,摊子藏在废庙后,只做熟人生意。
他递上银簪,声音压低:“拾荒翻出来的。”
老麻脸掂了两下,扔进秤盘,称重二钱一分。
抬头看他:“八钱,不还价。”
他没动。老麻脸皱眉:“嫌少?送去县衙查,你试试。”
他点头,接过碎银,铜钱另算,共得一两零五钱。
转身就走,不讨价,不回头。
税银凑齐,压力卸了半肩。
次日晨,他没藏银。
反而把铁锹从灶底取出,靠在床头显眼处。
像在告诉别人:我没钱,也没行动。
然后揣上一两银子,往县衙走。
不是缴税,是去探风。
李四在税台后打哈欠,翻账册,见他来,眼皮都没抬。
“钱带来了?”
“借到了。”他递上银子。
李四称重,点头,在名册上画钩。
田契还压在桌角,没还他。
他也不问,转身就走。
但眼角扫过李四手腕——新戴一只银镯,样式眼熟。
是村东王寡妇家祖传的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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