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良辰蹲在灶房角落,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纸。
是三年前货郎路过时,随手给的州域残图。
边角烧焦了,北境一带只剩几条模糊的线,像老人手背上的青筋。
他不敢点灯。
怕光透窗,惹人疑。
借着灶膛里未熄的火星,他眯眼对照记忆:
北岭荒径 → 七里坡 → 黑水渡口 → 北境流民营。
七天。
每天六十里。
马瘸,得慢行。
水带三囊,粮省半口。
钱分三包——
灶底藏十贯,床下埋十贯,身上带十贯。
万一被搜,不全丢。
他把图折好,塞回墙缝。
不敢烧。
灰会留下。
他只能记。
一遍,两遍,三遍……
闭眼,脑中过路线,像程序员跑代码,错一步,全崩。
天亮,他照常扛锄下田。
泥水没过脚踝,冷得刺骨。
几个佃农蹲在田埂抽烟。
“良辰,柴备好了?”
“嗯。”
“听说雨要下七天?”
“嗯。”
“你那破屋,可别塌了。”
“不会。”
他低头干活,锄头翻土,动作标准得像被训过千遍。
不能反常。
一反常,李四的耳目就来了。
中午,李四骑着驴晃过来。
“哟,还知道种地?”他冷笑,“不是忙着备马跑路?”
叶良辰抬头,一脸茫然:“马?”
“装!”李四一脚踹翻他锄头,“你当老子瞎?前天买马,昨天买粮,今天又往马市溜?”
“去修鞍。”
“修鞍?”李四盯着他,“穷鬼也配有马?”
“租的。”
“租的?”李四笑出声,“谁租你?马贩疯了?”
“王瘸子。”
“哈!王瘸子的马,拉粪都嫌慢,还租你?”
叶良辰不答,低头捡锄头。
手心出汗,但没抖。
李四盯着他看了三秒,甩鞭:“盯死他!他要敢碰马,立刻报三爷!”
“知道了。”叶良辰说。
声音低,像认命。
心里却记下:
李四,查我行踪。
刘三爷,已在监控。
王瘸子,被牵连。
他知道,王瘸子会倒霉。
可他不能救。
他连自己都保不住。
夜里,他摸黑回屋。
先看灶底——十贯钱,布包完好。
再看床下——十贯钱,草席未动。
最后摸怀里——十贯钱,贴身藏着。
三包都在。
他松一口气,像检查完代码没报错。
他躺下,盯着屋顶。
雨点开始砸瓦,一声声,像倒计时。
赵清婉的婚期,就在后天。
他必须在前夜行动。
白天人多,走不了。
后天她上轿,就晚了。
只有今晚——
雨最大,夜最黑,人最懒。
他想起小翠传的话:“小姐说,若你来,她会在窗台放一盏油灯。”
“灯灭,人走。”
“灯亮,等你。”
他闭上眼,默念路线:
村北小门 → 荒林 → 七里坡 → 黑水渡口。
不能走官道。
官道有巡丁,盘查“流民、逃婚、私粮”。
荒径虽险,但没人管。
就是怕雨滑,马失蹄。
可雨夜,也是掩护。
刘三爷的人,不会冒雨蹲守。
李四更不会。
那种人,下雨天都在赌钱喝酒。
他心里算:
“雨夜最佳。”
“但也是最险。”
“一步错,全盘毁。”
他想起白天李四的脚踹。
想起全村的笑。
想起赵清婉那句:“此人有德。”
他不是德,他是——
被逼到墙角的困兽。
再不动,就真死了。
他摸出破碗,放在胸口。
碗底微温。
三日灵稻已熟,金穗沉沉。
他没动。
这是保命的底牌。
只要碗在,他就有饭吃。
只要饭在,他就能活。
他对自己说:
“我不是英雄。”
“我只是……不想再忍了。”
“清婉,等我。”
“这次,换我来扛。”
村东头,王氏蹲在灶前,听着雨声。
她男人睡了。
她摸出藏在米缸底的半块饼——是她偷偷省下的。
她用布包好,塞进竹筒,悄悄放在叶良辰屋后窗台。
没留字。
但她知道——
这半块饼,是她投给“可能”的第二票。
她不信他能成。
但她信——
总得有人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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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三爷坐在堂屋,手里捏着一只空茶杯,眼神像钉子一样钉在门外。
雨下得正大,噼里啪啦砸在瓦上,像天在敲鼓。
李四浑身湿透地冲进来:“三爷!叶良辰刚去了马棚!摸了他的马!”
“马?”刘三爷眼皮一跳,“动了?”
“没走!就摸了摸,又回屋了。”
“回屋了?”刘三爷冷笑,“等。”
“等?”
“这种天,谁会冒雨遛马?”刘三爷手指敲桌,“他是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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