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音频波形。
十三次叩击,像十三声心跳,均匀地嵌在长达六小时的寂静背景里。而那个微弱的刮擦声——他戴上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反复听最后几秒。
滋啦……滋啦……
很慢,很轻,像是有人用钝了的指甲,在朽木上一点点地刮。
只持续了不到十秒,就消失在电流噪音中。
顾清摘下耳机,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晨光从窗帘缝隙挤进来,在地板上切出一道锐利的光痕,灰尘在光里狂舞。
他坐了很久,直到腿开始发麻,才从床上站起来。
走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哗冲出,他用冷水扑了把脸,抬起头时,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得像纸,眼下乌青浓重。
“是幻觉。”他对着镜子说,“压力太大了,找工作,没钱,新环境……都是幻觉。”
镜子里的自己眼神闪烁。
早餐是昨晚剩下的半包饼干,已经受潮变软。他机械地咀嚼着,打开电脑,浏览器还停留在那个本地论坛的页面。
“风中有朵云”没有回复私信。
顾清刷新了几次,最后关掉网页。时间还早,才七点半。他需要出门,需要走在人群里,需要确认这个世界还正常。
换上衣服,拿起钥匙,他停顿了一下,转身走向厨房。
水龙头关得紧紧的,不锈钢水槽干燥泛光。
但水槽边缘,靠近墙面的角落里,有一小滩水痕。
顾清蹲下身,用手指摸了摸。水痕还没完全干,指尖沾上微凉湿润。水痕的形状不规则,像是从某个高度滴落溅开的,边缘已经蒸发变浅。
他直起身,环顾厨房。天花板没有渗水痕迹,墙面干燥,窗台也没有水渍。
这水是从哪来的?
他盯着那摊水痕看了几秒,从旁边扯了张纸巾,擦干净。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出门。
楼道里依然昏暗。下到二楼时,他特意看了一眼那扇门——紧闭着,门缝下的阴影纹丝不动。
走出44号,巷子里有阳光了。虽然只是狭窄的一线,但至少是光。远处传来豆浆油条的叫卖声,自行车铃声,早起大爷的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唱着京剧。
顾清沿着巷子往外走,路过那家小超市时,老板娘正在门口卸货。
“早啊。”他主动打招呼。
老板娘抬头看他,眼神还是那种复杂的打量。“早。”简短的一个字,然后继续搬纸箱。
“阿姨,我想问一下,”顾清站在门口,“咱们这栋44号,以前是不是出过什么事?”
老板娘的动作停住了。她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目光扫过顾清,又扫过他身后的巷子。
“你听谁说的?”
“网上看到点传言。”
“网上的东西能信?”老板娘弯腰抱起一箱饮料,声音闷在箱子里,“老房子嘛,年头久了,谁家没点故事。”
“那……”
“小伙子,”她打断他,把箱子搬进店里,“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你租多久?”
“一年。”
老板娘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像是……怜悯。
“晚上关好门。”她说,然后转身进了店里,帘子晃动着,挡住了她的身影。
顾清站在原地,阳光落在肩头,却感觉不到暖意。
他在街边摊买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坐在公交站的长椅上吃。早高峰的人群像潮水一样涌过,西装革履的上班族,背着书包的学生,提着菜篮的老人。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没人多看他一眼。
这个世界正常运转,只有他被隔绝在那个诡异的旧楼里。
手机震动,是陈浩发来的微信:“昨晚咋样?新住处还行吗?”
顾清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他想说楼上半夜有脚步声,想说墙里有敲击声,想说邻居老人警告他子时别出门。
最后他只回:“还行,挺安静的。”
“那就好。周末聚会来吗?李雯也来,听说她进了外企,牛得很。”
“再看吧。”
“行,定了告诉我。”
关掉微信,顾清把空豆浆杯扔进垃圾桶。包子只吃了一个,另一个没胃口。他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经过书店,经过花店,经过正在装修的商铺。电钻声刺耳,灰尘飞扬,工人们大声说笑。
生活的喧嚣如此真实。
他在一家网吧门口停下脚步。玻璃门上贴着价目表:上午场,十元三小时。
推门进去,空调冷气扑面而来。前台是个打着哈欠的年轻网管,收了钱,递给他一张号码条。
角落里的一台电脑,键盘油腻,屏幕有划痕。顾清坐下,开机。
他再次搜索“槐安路44号”,这次加上了时间限定:1990年到2000年。
一条旧新闻的标题跳了出来:
《江城晚报》1998年7月15日 社会版
《槐安路民宅发生命案,警方已介入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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