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溪那句无心之问——“这位姐姐，那个可爱的小妹妹，是你和你丈夫的女儿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姜玖心中漾开层层愉悦的涟漪。
他易容后显得普通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唇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原来在旁人眼中，他与皇姐竟是这般般配，如同寻常的恩爱夫妻。
这股被认可的满足感，奇异地冲淡了他心底常年盘踞的阴鸷与偏执。
姜嫣在听到那句话时，身体本能地一僵，易容下的脸颊绯红，张口便要澄清：“不……”
然而，姜玖反应极快，不容她说完，便抢先一步，面向莫小溪，语气自然而笃定，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炫耀：“这位小道长说说的对，这是在下的娘子。”他说话时，握着姜嫣的手再次收紧，那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同时侧头递给她一个深沉的眼神。
那眼神里交织着威胁，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清晰地传递着他的意志——
皇姐，听话，不要反驳。
姜嫣到嘴边的话被这眼神硬生生堵了回去，心底刚升起的一丝暖意瞬间熄灭，只剩下沉重的无力感。
她垂下眼睫，避开他的视线，默认了这个虚假的身份，只是被他紧握的手，指尖微微发凉。
就在这时，净世白莲化形的莲儿却不干了，她跺着脚，小手指着姜玖，气鼓鼓地反驳莫小溪：“他才不是我爹爹！他是……”
“莲儿！”姜嫣急忙打断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这是我妹妹，年纪小，胡言乱语，道长莫怪。”她不能让莲儿暴露他们的真实关系，尤其是在李怀之这些人面前。
莫小溪恍然大悟，拍了拍胸口：“原来是你妹妹呀！我就说嘛，这位……大哥看着也挺年轻。小妹妹你真漂亮，真可爱！”她笑嘻嘻地夸赞莲儿，成功让小家伙转怒为喜，暂时忘了揭穿姜玖。
一旁的张松山看着自家师妹这没心没肺、活泼烂漫的样子，眼神不禁有些恍惚，陷入了回忆。他想起很多年前，师傅父将尚在襁褓中的小师妹抱回武当时，自己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孩童。
那时候，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连同自己，四个半大少年手忙脚乱地照顾着这个粉嘟嘟的小团子。
小时候的莫小溪多么乖巧可爱，跟在他们身后软软地叫着师兄……可如今……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正对着莲儿做鬼脸的莫小溪，心底无声叹息：
这古灵精怪、时而脱线的性子，到底是跟谁学坏的？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
嗯，反正肯定不是我张松山。
莲儿被莫小溪夸得心花怒放，暂时忘了姜玖的“恶行”，乖巧地依偎在姜嫣身边，甜甜地叫了一声：“姐姐！”
随即，她又想起什么，凑近莫小溪，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告密”：“道士姐姐，我告诉你，那个坏人可总是欺负我姐姐！” 她的小手指再次偷偷指向姜玖。
莫小溪闻言，疑惑地将目光投向姜玖。此刻的姜玖，虽然易了容，但那双看向姜嫣的眼睛，里面的深情与专注几乎要满溢出来，炽热得仿佛能将人融化，他的眼神几乎黏在了身旁的女子身上，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是一个爱妻至深的男人。
莫小溪心里嘀咕：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欺负娘子的样子啊？这眼神，都快滴出蜜来了。
随即，她那小脑袋瓜里不知道又联想到了什么限制级的画面，脸颊微微一红，暗自啐了自己一口：莫小溪！你想什么呢！
不过……这个“欺负”……它正经吗？
这时，姜玖主动开口，打破了略显微妙的气氛，他语气平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不知几位道长从何而来？仙乡何处？”
李怀之身为三人中最为持重者，率先拱手回礼，声音清越：“贫道李怀之，乃龙虎山弟子。这两位是武当山张掌门的高徒，张松山道长与莫小溪道长。”
姜玖面露“恍然”，再次拱手，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敬重：“原来是名满天下的李剑仙，久仰大名，失敬失敬。”他顿了顿，继续试探道：“不知几位道长远来冀州，所为何事？在下在此地居住多年，对此地风物还算熟悉，或许能略尽绵薄之力。”
李怀之本性不喜与陌生人过多交集，尤其对方气息内敛，深浅难测，他刚想婉言谢绝，一旁的莫小溪却已经嘴快地说了出来：“我们是来找人的！找我大师兄，他叫宋远桥！”她一边说，一边还不忘咬一口刚上桌的芝麻饼，“我们得到了一些线索，他可能在秦皇郡那边出现过，正打算往那边去呢！”
“秦皇郡？”姜玖心中微动。秦皇郡位于冀州沿海，与东洲大陆隔海相望，距离东洲三大魔族之一的夜魔族势力范围颇近。
他面上不动声色，目光却再次落回莫小溪身上。刚才离得稍远未曾留意，此刻近距离感知，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小姑娘周身萦绕着一股极其隐晦却磅礴的力量气息，那是一种……引动周天星辰的韵律？
‘好精纯浓郁的星辰之力……’ 姜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这小丫头，难不成是传说中的星辰体？这等体质，若是修炼星辰类功法，前途不可限量。’
张松山一直留意着姜玖，见他目光再次落在莫小溪身上，且带着探究之意，立刻警觉起来，下意识地上前半步，将吃得正欢的师妹挡在身后，眼神带着护犊子的警惕。
姜玖见状，淡然一笑，自然地收回了目光，仿佛刚才只是无意一瞥。他转而看向掌柜，扬声道：“掌柜的，这三位道长的账，一并记在我这里。再给他们上几道你们的拿手好菜，算我请客。”说罢，他又抛出一小块金锭，精准地落在柜台上。
掌柜的接过金锭，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应声：“好嘞！贵客放心！一定把三位道长招待好！”今天真是走了大运，接连遇到豪客！
张松山一听有人请客，眼睛顿时亮了，刚才的警惕抛到了九霄云外，对着姜玖抱拳笑道：“嘿嘿，那就多谢这位兄台慷慨了！”莫小溪也从张松山身后探出头，嘴里塞着食物，含糊不清地道谢。
至于姜玖为何突然如此大方？自然是为了结个善缘，或许也与李怀之“剑仙”的名头有关。
毕竟两人曾经也一起战斗过，也算是朋友。
才不是因为那一声被误认的“丈夫”和“娘子”，所带来的隐秘的欢愉与满足。
才不是。
而此时，早已买好糖葫芦回来的姜念，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食肆门外不远处来回踱步，时不时探头朝里面望一眼，看到李怀之还在，便又赶紧缩回头，根本不敢进去。
姜玖早已注意到门外那道徘徊的身影，心中了然。他见时机差不多，便对姜嫣柔声道：“娘子，我们走吧，再去别处逛逛。”
姜理正对着一碗新上的奶酥吃得香甜，闻言有些不情愿：“啊？三哥，我还没吃完呢……”
“打包带走便是。”姜玖语气不容置疑，他给的那些金锭，把这小店盘下来都绰绰有余，何况几个碗碟。
姜理一听，立刻高兴起来，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直接端起那碗奶酥和几碟没吃完的点心。掌柜的在一旁看着，脸上堆笑，丝毫不敢阻拦，几个碗碟而已，值几个钱？
李怀之的目光则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门口那道身影。看着那易容后的“青年”在门外踟蹰不前的样子，他心中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当看到姜玖一行人出来，那“青年”明显松了口气，连忙将手中的糖葫芦分发给几人，尤其是那个小女孩，拿到糖葫芦后开心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李怀之的视线与分发糖葫芦的“青年”有一瞬间的交汇，对方却像受惊的小鹿般迅速低下头，慌乱地挪开目光，加快脚步跟上了离开的队伍。
‘他……到底是谁？为何……让我如此在意？’ 李怀之望着那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疑窦丛生，一种莫名的情绪悄然滋生。
“师兄！别发呆了！快吃啊！这么多好吃的！”莫小溪的催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看着眼前风卷残云、吃相“豪迈”的师兄妹二人，李怀之无奈地摇了摇头，将那份异样感暂时压下，轻声道：“慢点吃，没人跟你们抢。吃完我们还得赶路去秦皇郡。”
而另一边，被姜理召唤出来放风的量天尺，器灵感知着那串红艳艳、亮晶晶的糖葫芦，传递出一股好奇与渴望的意念：“主人……此物看起来颇为奇异，上古年间未曾得见，不知……能否给吾也尝一串？”
姜理心情正好，大手一挥：“行！给你！”
“有，以后别说话这么文绉绉的，还用“吾”，跟我那夫子一样。”
只见他手中的一串糖葫芦瞬间消失不见，仿佛被无形之物吞噬。片刻后，量天尺的器灵满足地“咂了咂嘴”，传递回一股甜滋滋、酸溜溜的愉悦情绪。
一行人渐渐汇入街道的人流。姜玖依旧紧紧牵着姜嫣的手，仿佛牵着自己的整个世界。
姜嫣默然前行，心中逃离的念头，在见过这外界的天光后，反而如同藤蔓，更加坚韧地缠绕生长。
而姜念，则低着头，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与李怀之那短暂的对视，心乱如麻。只有姜理和莲儿，依旧没心没肺地享受着手中的美食与街市的热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寻常插曲。
她得找个机会和师父传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