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王捕头连滚带爬地冲进了燕山郡尉衙门,也顾不上什么仪态,径直找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郡尉姚和。
姚和看上去正值壮年,但也有几百岁了。观海境后期的修为在燕山郡这块地界也算是一号人物,他刚处理完一批军务,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与不耐,看到衣衫不整、脸上还带着惊慌的王捕头,眉头立刻皱成了川字,语气不悦:“王莽?你小子不在街上巡值,慌慌张张跑来找本官作甚?”
王捕头王莽眼睛滴溜溜一转,他知道直接说自己被敲诈勒索肯定没好果子吃,说不定还要被斥责无能,于是心思电转,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与笃定说道:“郡尉大人!属下……属下发现了几个形迹可疑之人,假扮成道士模样,极有可能是燕云楼的奸细!”
“哦?”姚和闻言,神色稍正,但依旧带着怀疑,“假扮道士?你确信?可有证据?”
王莽连忙点头如捣蒜:“确信!大人,属下亲眼所见,他们行为鬼祟,而且……其中一人,似乎是灵元境的修为!”他刻意强调了“灵元境”三个字。
“灵元境?”姚和心中一惊,他自己苦修多年也才观海境后期,若对方真是灵元境,那绝不是他能够轻易对付的。他冷冷地审视着王莽,语气森然:“王莽,你可知谎报军情,甚至意图让本官去触灵元境修士的霉头,是什么下场?你想害死我吗?”
王莽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躬身道:“不敢!属下万万不敢欺瞒大人!属下……属下是听说,陛下派来的几位使者大人已抵达郡城,正在搜寻燕云楼逆党的踪迹。大人何不将此事禀报使者们?若真是条大鱼,那功劳……”他话没说尽,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姚和听了,心中不由得一动。是啊,若真是燕云楼的中层,知道的情报必然不少,若是能借此在皇室使者面前立上一功,那赏赐、升迁……他沉吟片刻,问道:“他们现在人在何处?”
“就在东街那家‘老王记’食肆!刚离开不久,想必还没走远!”王莽赶紧回答,随即又试探性地问,“大人,此事……要不要先知会郡守大人一声?”
姚和立刻摆了摆手,断然道:“不必了!此事本官自有主张。”这种可能到手的大功劳,他岂会愿意与他人分享?尤其是那个一直压他一头的郡守。“你立刻派人去盯着他们,摸清他们的去向,但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是!属下明白!”王莽领命,匆匆而去。
待王莽离开,姚和整理了一下官袍,身形一动,便迅速离开了衙门。他带着几名心腹,秘密来到城中一处戒备森严、装饰华丽的独立院落。这里正是用来接待皇室派来的几位使者的临时居所。
院落内,几名来自皇室的使者姿态各异,有的在静室打坐修炼,有的则在庭院中饮酒谈笑,神态间带着一股京城来的优越与倨傲。为首者是一名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身着暗金色锦袍,气息渊深,正是空冥境初期的强者,名为姜远。
当下面的人通报燕山郡尉姚和求见时,姜远只是淡淡地抬了抬眼,示意让他进来。
姚和步入庭院,感受到那几位使者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强大气息,尤其是姜远那空冥境的威压,让他心中凛然,原本在郡中养出的那点官威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小心翼翼与卑微。他快步上前,躬身行礼:“下官燕山郡尉姚和,拜见诸位使者大人。”
姜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淡漠:“姚郡尉,何事?”
姚和不敢怠慢,连忙将王莽的“发现”添油加醋地汇报了一遍,最后强调道:“……下官以为,这几名外来道士行踪诡秘,修为不俗,极有可能便是潜伏入城的燕云楼奸细!”
姜远有些不耐烦和慵懒。
他刚让一个侍女口舌伺候完。
正想下一步,他突然来了。
姜远听完,原本慵懒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们一行人奉皇命巡查各州郡,搜寻燕云楼叛逆,尤其是那位三皇子姜玖的踪迹,但多日来毫无所获,正觉烦闷。若真能抓到几条燕云楼的“大鱼”,无疑是大功一件。他当即起身,语气带着一丝急切:“可知他们现在何处?速带本使前去!”
“下官已派人盯梢,他们似乎正往城门方向而去!”姚和连忙道。
“走!”姜远不再犹豫,立刻带着另外几名灵元境的皇室使者,由姚和引路,一行人气势汹汹地朝着城门方向赶去。
而另一边,李怀之、张松山、莫小溪三人在城中稍作闲逛,采购了些许物资后,便径直朝着通往秦皇郡方向的城门走去。然而,当他们抵达城门时,却被守门的士兵拦了下来。
“几位道长,请留步。”守门士兵面无表情地说道。
莫小溪眨巴着大眼睛,疑惑地问:“为什么拦我们呀?我们出城有事。”
士兵按照上级吩咐,生硬地回答:“此乃郡尉大人命令,还请几位配合。”
张松山和李怀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疑虑。就在这时,姚和带着姜远等皇室高手赶到了城门处。
姚和一眼就看到了被拦下的李怀之三人,心中暗喜,连忙对身旁的姜远低声道:“使者大人,就是他们!”
王莽也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指着三人确认道:“对对对,郡尉大人,就是他们三个!”
姜远目光扫过李怀之三人,觉得那为首的持剑道士似乎有些面熟,但一时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并未深思,身为皇室使者,又是空冥境修为,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当下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吾等乃皇室使者,奉命稽查燕云楼逆党,请几位随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说罢,为了施加压力,他刻意将空冥境初期的强大气息释放开来。
轰!
无形的威压如同潮水般扩散开来,城门附近的百姓和低阶修士顿时感到呼吸一窒,仿佛心头压上了一块巨石,个个面露骇然之色,惊恐地望着姜远。
“空冥境……是空冥境的大能!”
“皇室使者果然厉害!”
人群中响起阵阵压抑的惊呼。
李怀之眉头微蹙,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拱手道:“这位大人,贫道与师弟、师妹乃是方外之人,并非什么燕云楼成员,此行只为游历寻人,恐怕不便随大人前往。”
姜远见对方竟敢拒绝,心中顿生不悦。他平日里在地方上,哪个官员修士不是对他毕恭毕敬?此刻被一个“无名道士”当众驳了面子,脸上有些挂不住,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是不是逆党,调查过后自然分明!还请道长莫要让我等难做!”说着,竟直接伸手,蕴涵灵力,朝着李怀之的肩膀抓去,意图强行带走。
就在他手掌即将触碰到李怀之的瞬间——
“嗡!”
一股丝毫不逊于他,甚至更为精纯凌厉的剑意猛然从李怀之身上爆发出来!空冥境初期的修为展露无遗!
强大的气息对撞,激起一圈无形的气浪,吹得周围众人衣袂翻飞,连连后退。
“什么?!”
“他也是空冥境?!”
“如此年轻……这怎么可能?!”
惊呼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被李怀之展露的修为震惊了,包括姚和与王莽,两人更是目瞪口呆,脸色煞白。
姜远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与凝重。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道士绝非寻常之辈。他迅速收敛了之前的倨傲,拱手问道:“不知这位道长……出自何方仙山宝地?”语气已然客气了许多。
李怀之见状,也不再隐瞒,淡然道:“贫道李怀之,师承龙虎山。”
“李怀之?!”
“是那个道门剑仙?!”
“龙虎山掌教的亲传弟子!”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人群中引起了更大的骚动。龙虎山,那可是连大炎皇帝都要礼让三分的顶级道门大派!
姜远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心中暗骂姚和废物,连对方的来历都没搞清楚就让他来踢铁板。他连忙挤出一丝笑容,语气带着明显的讨好与歉意:“原来是李剑仙当面!失敬失敬!方才是在下有眼无珠,唐突了道长,还请李剑仙海涵!误会,这都是误会!”
李怀之冷哼一声,并未多言,只是淡淡道:“现在,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当然!当然!李剑仙请便!”姜远连忙侧身让开道路,脸上堆着笑,心中却把姚和骂了千百遍。
李怀之不再理会他们,对张松山和莫小溪微微颔首,三人便在一众敬畏的目光中,从容地向城外走去。经过姚和身边时,莫小溪还故意朝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吐了吐舌头,这才一蹦一跳地跟上师兄。
待李怀之三人走远,姜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沉与恼怒。他猛地转过头,冰冷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剐在姚和身上。
姚和吓得浑身一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使者大人恕罪!是下官失察!下官有眼无珠……”
“废物!”姜远怒喝一声,不等他说完,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姚和脸上顿时出现一个清晰的掌印,整个人都被打懵了,却不敢有丝毫反抗。
“你个小小的郡尉,办事如此不力!连对方的来历都搞不清楚,就敢让本使前来?差点让本使得罪了龙虎山的高徒!你知道龙虎山是什么地方吗?有眼无珠的东西!”姜远将一腔怒火全撒在了姚和身上,厉声斥骂。
姚和只能捂着脸,连连磕头:“是是是……下官知罪……下官该死……”
姜远发泄了一通,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带着其他使者返回了住处。
姚和跪在地上,直到姜远等人的身影消失,才敢慢慢爬起来,脸上火辣辣的疼,心中更是充满了屈辱与怨恨。他目光阴鸷地扫视四周,发现王莽正悄悄往人群里缩,想趁机溜走。
“王莽!”姚和声音冰冷地叫住了他。
王莽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郡……郡尉大人……”
姚和没有说话,只是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几名心腹侍卫。两名侍卫会意,上前一左一右架住王莽,不顾他的挣扎求饶,将他拖进了一条无人的小巷。
片刻后,巷子里传来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随即归于沉寂。这位酷爱美食、精通市井吃法的王捕头,便因为一时的色心和告密,彻底消失在了世界上。
侍卫回来,对着姚和微微点头。
姚和面无表情,淡淡道:“处理干净。”他心中的怒火并未因王莽的死而平息,反而更加炽烈。他嫉妒李怀之的天赋与背景,怨恨皇室使者的跋扈与羞辱。他望着李怀之三人离去的方向,眼神闪烁,一个恶毒的念头逐渐成形。
‘哼,龙虎山高徒又如何?空冥境又怎样?’姚和心中冷笑,‘你们不是要去秦皇郡吗?必经之路就是这燕山山脉!山脉深处妖兽众多,其中不乏空冥境的妖王……若是恰好爆发一场不大不小的兽潮,将你们卷入其中,生死由命,可就怪不得任何人了!’
他现在的修为很难精进,唯一贪恋的不过是权势威严,这些天除了那些个皇家的使者。就连道士都敢这样对他甩脸子。
他很受不了。如果真能将这几个所谓的道门高徒给留在这儿。
那更好了。
他回到郡尉府,迅速交代了几句,便换上一身便服,带着几名绝对忠诚、且擅长隐匿和驱兽之术的心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郡城,暗中朝着燕山山脉的方向潜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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