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的光刺得眼睛发酸。陈默眨了眨眼,光标还在清单末尾跳动。附件列表长得拖不到底,财务审计报告,专利证书扫描件,员工劳动合同,社保缴纳记录。每一样都得翻出来,整理好,标上页码。
打印机终于停了。出纸口堆起半尺高的文件,边缘还冒着微微的热气。油墨味浓得化不开,混着沈清澜那杯咖啡的焦苦。
沈清澜揉着太阳穴,指尖按下去,皮肤泛白。“法务部分我核对完了。专利归属清晰,没有预留漏洞。”她声音有点哑,是熬夜熬的。
陈默嗯了一声。他拿起最上面那份财务报表,纸页哗啦响。数字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营收曲线向上翘着,像把钝刀的刃。
李贺敲门进来。他抱着一摞硬壳文件夹,胳膊底下还夹着两个移动硬盘。“陈总,工商变更档案和历年完税证明都在这里了。硬盘里是全部的技术文档备份。”
他放下东西,肩膀塌了一下。衬衫后背湿了一片,贴在皮肤上。
窗外的天色还是黑的。远处楼顶的航空障碍灯一闪一闪,红得像警报。陈默看了眼电脑右下角,凌晨三点十七分。
“徐总那边几点到?”沈清澜问。
“九点。”陈默说,“尽调团队六个人,领队姓方,是启明风控部门的头儿。”
沈清澜扯了扯嘴角。“风控头儿亲自来。够重视我们。”
“是够警惕。”陈默合上报表,“徐总投钱痛快,但该查的一点不会少。”
李贺擦了擦眼镜。“那我再去把会议室收拾一遍。饮水机换了新水,咖啡豆也补满了。”
他转身出去,皮鞋底蹭着地毯,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陈默站起来。腿坐麻了,膝盖关节咯吱响。他走到窗边,玻璃冰凉,额头贴上去才清醒一点。楼下街道空荡荡的,只有环卫车缓缓驶过,刷子转动,扫起枯叶。
那个方向,老街隐在夜色里,看不清。
他想起三年前被辞退那天。也是凌晨,他抱着纸箱走出大厦,保安瞥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玩手机。雨要下不下,空气粘稠得像胶水。
那时箱子里只有几本技术书,一个褪色的马克杯,还有那份没交出去的异常日志打印件。纸边都卷了,墨迹有点晕开。
现在不同了。身后这间办公室,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打印机残留的余温,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但有些重量,并没有减轻。
沈清澜走到他身边。她没说话,只是并肩站着,看着窗外同样的黑暗。两人的影子投在玻璃上,叠在一起,模糊了轮廓。
“当年的事。”沈清澜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尽调的时候,他们一定会问到底。”
“我知道。”
“你准备怎么说?”
陈默沉默了几秒。玻璃上的呵气凝成白雾,又慢慢散开。“实话实说。被陷害,背锅,离职。证据我有,但暂时不能公开。”
“他们可能会要求看。”
“那就看。”陈默转过身,背靠着窗框,“但仅限于风控负责人,签署保密协议。徐总既然敢投,就得承担这部分风险。”
沈清澜看着他。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很深,像井。“你不怕他们打退堂鼓?”
“怕。”陈默说,“但更怕藏着掖着,以后爆出来死得更惨。”
窗外传来早班公交的引擎声。第一缕天光从楼缝里漏出来,灰蒙蒙的,照不亮什么。城市正在醒来,但苏醒的过程缓慢而沉重。
早晨八点五十,启明资本的尽调团队到了。
六个人,清一色的深色西装,手里提着笔记本电脑和公文包。领队的方经理四十出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没什么温度。
“陈总,沈总监,打扰了。”方经理握手,力度适中,时间精确到三秒。“未来三天,我们会在这里工作。需要的资料清单,周经理应该已经发过了。”
他身后的周琳点点头,递上一份打印件。纸还是温的,刚出炉。
陈默接过。“会议室已经准备好,隔壁资料室存放了所有原始文件。需要什么,随时找李贺。”
方经理扫了一眼办公区。工位整齐,绿植茂盛,白板上写满演算公式。他的目光在技术团队那边停留了几秒,然后收回。“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先从财务开始吧。”
六个人鱼贯进入会议室。门关上,磨砂玻璃隔断了视线,只能看见里面晃动的模糊人影。
李贺站在陈默身边,压低声音:“陈总,他们带了自己的碎纸机。”
陈默看向会议室角落。果然,一台小型碎纸机摆在那里,电源线已经接上。机器外壳是冷灰色的,像个沉默的金属盒子。
“正常。”陈默说,“尽调产生的废纸,不能外流。”
财务负责人老吴抱着账本进去时,手指有点抖。他是个老会计,头发花白,戴一副老花镜,镜腿用胶布缠过。走过陈默身边时,他脚步顿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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