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的秋总裹着黏腻的湿冷,晨雾还没散干净,百年老商业街的梧桐叶就被风卷着,软塌塌贴在“小巷食堂”的玻璃门上,像洇湿的墨痕。下午四点的阳光斜斜切进来,在青石板地面投下长条形的暖光,却驱不散空气里那点浸骨的凉。
赵雪的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米白针织厚开衫的领口被她拉得老高,遮住半张脸,只露出通红的鼻尖和眼下淡淡的青黑。她怀里抱着个印着水墨荷花的保温杯,杯身早没了温度,里面的感冒冲剂凉得发涩,和她喉咙里的痛感刚好呼应。推开门时,铜铃“叮铃”一声轻响,细弱得像她此刻的呼吸。
古月正蹲在柜台后整理食材清单,浅灰亚麻长袖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指腹沾着点米白色的面粉——早上揉了点馒头,刚蒸好放凉。听见声响他立刻抬头,笔尖在纸上顿出个小墨点:“赵雪?”他起身的动作比平时快了些,快步走到门口,“脸色怎么差成这样?”
话音刚落,赵雪就没忍住,偏头打了个喷嚏,慌忙用早就攥在手里的纸巾捂住口鼻,肩膀微微颤抖。松开手时,她眼眶泛红,声音裹着浓重的鼻音,像泡软的棉花:“老板……换季感冒了,在家躺着头晕得厉害,想来你这儿待着,闻着饭菜香都比家里舒服。”
古月没说话,伸手探向她的额头。他的指尖带着刚碰过面粉的微凉,触到赵雪温热的皮肤时,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有点烧。”古月眉头微蹙,拇指轻轻蹭了蹭她的太阳穴——动作自然得像照顾熟稔的家人,“先坐靠窗的位置,那儿晒得到太阳。我给你倒杯姜枣茶,加了红糖的,暖身子。”
赵雪点点头,挪着步子走到靠窗的固定桌位,把保温杯放在桌角,金属底座磕在木桌上,发出轻响。她拉开椅子坐下,后背抵着晒得温热的玻璃窗,才觉得浑身的冷意散了些。随身带的速写本被她摊在桌上,笔尖刚碰到纸,视线就开始发晃,只画了半朵模糊的桂花,花瓣歪歪扭扭的,像没力气舒展。
古月端着姜枣茶出来时,就见她趴在桌上,脸颊贴着微凉的速写本,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他把温热的白瓷杯塞进她手里,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传进身体,赵雪猛地抬起头,眼睛因发热而水润润的,像蒙了层雾:“老板,你今天会做什么呀?我现在闻不了太油的,嘴里发苦,连我妈寄的酱菜都吃不下。”
“别急,”古月指尖轻轻敲了敲她的手背,“先把姜枣茶喝了,烫嘴就吹吹。”他转身走向门口的黑板,拿起白色粉笔,笔尖在黑板上顿了顿——原本空白的黑板只写了“今日供应:待定”,是他等着苏沐橙来商量菜单。现在看着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赵雪,他手腕一动,写下“虾仁鸡蛋羹(病号特供)”,字体遒劲,又用红色粉笔在旁边画了个圆滚滚的鸡蛋,蛋壳上还画了两道弧线,像在笑。
刚放下粉笔,玻璃门就被人“砰”地推开,林悦裹着深紫加绒连帽卫衣冲了进来,帽子拉得极低,只露出个通红的鼻尖和紧抿的嘴唇。她手里攥着个银色的肉质检测仪,挂绳上的迷你沙丁鱼挂件晃来晃去,撞在检测仪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房东老板!赵雪姐!”她一开口,声音闷闷的,像堵着团棉花,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眼泪都飙了出来。
“慢点跑,”古月递过纸巾,“苏瑶说你也感冒了,鼻塞得厉害?”林悦点点头,用纸巾擤了擤鼻子,吸着气说:“何止鼻塞,我昨天晚上用检测仪测体温,都快38度了!苏瑶姐说带了特效感冒药,让我先来这儿等她,还说你肯定会做软嫩的病号餐,果然没骗我!”她瞥见黑板上的虾仁鸡蛋羹,眼睛亮了亮,瞬间精神了些,“房东老板,这鸡蛋羹能加虾仁吗?我想吃Q弹的!”
“给你加双份。”古月笑着转身往后厨走,刚走到后厨门口,铜铃又响了,这次的声音轻了些,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门口走进来一位穿浅蓝白条纹白大褂的女人,约莫三十岁,头发束成利落的低马尾,发尾别着个银色的小发卡,胸前别着“港城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工作牌,上面的照片里,她笑得很温和,名字是“张岚”。
她手里拎着个深蓝色的医药箱,目光在餐馆里扫了一圈,落在赵雪身上时,立刻笑了:“赵雪老师,可算找到你了。我刚去你家送健康手册,你邻居说你往商业街这边来了,我猜你就在这儿。”赵雪愣了一下,连忙坐直身体,后背离开温热的玻璃窗,瞬间打了个寒颤:“张医生?你怎么来了?”
张岚走到桌前,把医药箱放在地上,弯腰从里面拿出体温计,动作轻柔:“换季感冒高发,你上周去社区做体检,说自己免疫力低,我特意来看看。”她转头看向刚从后厨探出头的古月,礼貌地点点头,眼底带着几分好奇:“您就是‘小巷食堂’的古老板吧?我常听社区的居民说,您做的菜健康又好吃,今天可算见识到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