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的深秋总裹着一层湿凉的雾,烈士陵园的青石板墓道被梧桐叶铺得松软,踩上去“沙沙”的响,像谁在耳边轻语。江辰站在墓碑前,深灰羊毛大衣的下摆被风掀起一角,他下意识按住领口的藏青围巾——这围巾的织法是苏晚教的,针脚细密,五年过去,边角磨出了淡白的毛边,却依旧暖得贴肤。
墓碑上的照片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却依旧能看清苏晚笑眼弯弯的模样:高马尾扎得利落,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领口别着枚银杏叶胸针,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江辰在公园捡的。他将怀里的白百合轻轻放在碑前,花瓣上的晨露滚落在刻着“苏晚”二字的石碑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宝贝,今天是第五年了。”江辰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碑上的照片,指腹划过苏晚的笑脸,触感冰凉又坚硬,和记忆里她温热的脸颊截然不同,“我带许念来看你了,她手巧,跟你一样爱养花,今天还做了你最爱的桂花糕。”
许念站在他身后两步远,米白针织连衣裙外搭的浅灰羊绒开衫被风吹得贴在身上,她手里拎着个印着玉兰花的保温盒,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不是紧张,是怕打扰这份专属的思念。五年前她在肿瘤医院实习,江辰陪苏晚化疗时,她总看见这个男人蹲在走廊角落,用苏晚的手机反复看两人的合照,眼眶红得像要滴血。如今再看,他眼底的阴霾散了,只剩对过往的珍视,像晒透了阳光的旧书,温暖又厚重。
江辰转身时,目光落在保温盒上,嘴角弯起个浅弧:“是按你说的配方做的?没放太多糖?”许念连忙点头,将保温盒递过去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她愣了愣——这个男人的手,五年前总是冰凉的,如今却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嗯,你说苏晚姐怕腻,我只放了半勺冰糖,还加了点陈皮增香。”
保温盒打开的瞬间,桂花的甜香混着陈皮的清冽飘了出来,和五年前苏晚带来的味道分毫不差。江辰捏起一块桂花糕,放在墓碑前的石台上,指腹沾了点糕粉:“你看,许念比我会做,下次我让她教我,咱们一家三口……”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咱们以后常来看你。”
离开陵园前,江辰从内侧口袋掏出手机——那是苏晚生前用的旧款手机,壳子是两人一起挑的,蓝色的背景上印着条跃动的鲅鱼。他解锁屏幕,手指在屏幕上顿了两秒,点开微信朋友圈,输入一行字:“宝贝呀,天冷了要多穿衣服呦!”配图是碑前的白百合,定位精准地落在烈士陵园。发送成功的瞬间,他将手机贴在胸口,那里还揣着张褪色的照片——他和苏晚在小巷食堂的餐桌前,苏晚嘴角沾着鲅鱼酱汁,他正用纸巾轻轻帮她擦,背景里古月举着锅铲朝镜头笑。
“苏晚最爱老板的香煎鲅鱼,”江辰把照片递给许念,指腹点了点苏晚手里的筷子,“她说鱼皮煎得像脆饼干,鱼肉嫩得能掐出汁,比她妈做的还好吃。”照片里苏晚的眼睛亮得像海边的星星,许念摩挲着照片边缘的折痕,轻声说:“那我们今天一定要尝尝,也算我跟苏晚姐打个招呼。”
从陵园出来,两人沿着海岸线慢慢走。深秋的海风带着咸湿的凉意,江辰解下自己的围巾,绕在许念颈间,手指仔细地将围巾的边角掖好——这个动作他做过无数次,以前是给苏晚,如今给许念,同样的温柔,却少了当年的紧绷。“苏晚以前总说,海边的风最懂人心,”他望着远处归港的渔船,船帆上的五星红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走后的第一年,我每天都来这儿,对着大海喊她的名字,喊到嗓子哑,喊到风都带着哭腔。”
许念轻轻挽住他的胳膊,指尖触到他袖口的磨损处——这是苏晚生前给他织的灰色毛衣,袖口磨出了毛球,他却一直舍不得扔。“我记得那时候在医院,你总守在苏晚姐病房外,连饭都顾不上吃,”许念的声音很轻,像落在海面的浪花,“我给你送盒饭,你都要先挑出里面的鲅鱼块,说等苏晚姐好了带她去吃小巷食堂。”
江辰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却想起苏晚不喜欢烟味,又塞了回去。“那时候我刚创业,兜里连两千块都没有,苏晚总说小巷食堂的菜实惠,一份鲅鱼才三十块,够我们俩吃。”他指向远处的海鸥,一群白色的海鸥正贴着海面飞行,“有次我加班到凌晨,她带着保温盒来公司,里面是她自己做的鲅鱼粥,说老板教她的,加了姜丝驱寒。”
“她一定很爱你。”许念抬手帮他拂去肩上的落叶,“就像我现在爱你一样,不是要取代她,是想陪你把她的份一起幸福。”她弯腰捡起块光滑的鹅卵石,递给他,“你看这石头,被海水磨了那么多年,才变得这么温润,就像你的心,不是忘了痛,是学会了带着痛继续往前走。”
江辰握着鹅卵石,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进心里,却不觉得冷。他转身抱住许念,海风卷起他们的衣角,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谢谢你,许念。”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带着释然的沙哑,“这五年,我在风里站了太久,久到以为自己会永远困在回忆里。直到遇见你,我才明白,苏晚要的不是我的执念,是我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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