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龙城·西城墙,符文中枢修复现场,寒风卷着昨夜硝烟未散的焦糊味,刀子般刮过城墙垛口。王墩蹲在三丈高的脚手架上,冻得发紫的手指捏着一根“点灵笔”,笔尖凝聚着他所剩无几的灵能,颤抖着试图将“固灵胶”填入脚下符文基座的一条新裂痕。裂痕深处,暗红色的、属于“织网者”干扰残留的污秽灵能,如同有生命的苔藓,正顽强地侵蚀着淡金色的御灵符文。
汗水混着冰碴,从他额头滚落,糊住了眼睛。他眨了眨眼,视野有些模糊。不是累的,是心里慌。昨夜被鲁师傅派来抢修,原以为只是普通的地脉紊乱导致灵能逸散,可到了现场才发现,情况远比想象的糟。整个西城墙三段的符文网络,都像是生了“锈”,灵能流转迟滞,符文光芒黯淡,基座材料也在那股无处不在的、湿冷沉滞的灵能压迫下,变得酥脆。
“王哥…左边第三道‘导流符’…好像…完全黑了。”旁边扶着支架的年轻匠修学徒,声音带着哭腔。他叫李泥,家里原是烧陶的,手稳,眼尖,是鲁铁看好的苗子之一。此刻,他指着不远处另一处基座,脸上全无血色。
王墩顺着望去,心猛地一沉。那道负责将攻击能量导向外部缓冲层的核心符文,此刻漆黑一片,不仅灵光尽失,连符文本体都呈现出一种被“吸干”般的灰败色泽。这不只是失效,这是“坏死”。修复这样的符文,需要的材料和功力,远不是他们这几个匠修学徒能解决的。
“妈的…”王墩低声骂了一句,不知是在骂这见鬼的情况,还是在骂自己无能。他想起鲁师傅的怒喝:“心不静,手不稳!” 可这心,怎么静得下来?头顶是悬着“裂星”铡刀的克罗巨舰,脚下是摇摇欲坠的城墙,家里…也不知道隔壁工棚的王婶,有没有带着娃躲进地洞。还有那响彻全城的最后通牒…十二个时辰…
笔尖一抖,一滴“固灵胶”偏了位置,滴在裂痕边缘,不但没起作用,反而与裂痕中暗红的污秽灵能一触,“滋啦”一声,冒起一小股刺鼻的黑烟,将旁边一小片完好的符文也污染了。
“完了…”李泥腿一软,差点从脚手架上滑下去,被王墩一把拽住。
王墩看着那点迅速扩大的污染黑斑,又看看手中灵能即将耗尽的“点灵笔”,再望向城墙外——晨曦微光中,远处地平线上,克罗那些如同巨型昆虫般的侦察机械和工程单位,正不知疲倦地忙碌着,布置着一圈圈闪烁着不祥红光的灵能干扰塔和能量栅栏。合围,正在肉眼可见地完成。
一股冰冷的、夹杂着绝望的无力感,顺着脊椎爬上后脑。他们这些匠修,日夜不停地锻打、刻画、修复,想要筑起一道墙,保护身后的人。可这墙,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似乎脆弱得像一张纸。他们所学的《星灵引》,所练的锻打手艺,所刻的御灵符文…这一切,在能轰碎山脉的行星级战舰面前,到底有什么意义?
“王哥…我们…我们修的这些…真的有用吗?”李泥的声音低如蚊蚋,问出了王墩心底同样盘旋的疑问。
王墩张了张嘴,想说“有用”,想说“必须有用”,想说鲁师傅的教诲,想说秦队长的命令。可话到嘴边,却哽住了。他看着自己布满冻疮和老茧、此刻却控制不住颤抖的双手,第一次对自己选择的道路,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也许…也许隔壁那对想要趁夜逃走的夫妻是对的?也许,像旧时代那些城破时的先人一样,四散逃入深山老林,把文明的火种藏在血脉和记忆里,等待不知何年何月的复兴,才是更“明智”的选择?死守在这里,用粗陋的技艺对抗星海的钢铁洪流,是不是…只是一种无谓的悲壮?
寒风呜咽,卷走了他未出口的话语,也似乎要卷走他心中那点刚刚因“规矩”和“贡献”而点燃的、微弱的匠人之魂。
昆仑山脉·无名溶洞深处,石板上,那点拇指盖大小、混沌温润的“回馈膏体”,静静地散发着平和而博大的气息。它像一块磁石,牢牢吸引着洞内所有“智慧”存在的目光。
王稻跪在石板前,连呼吸都放轻了。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想要触碰,却又在即将触及的瞬间停下。这不是他之前胡乱调配的任何一种东西。它太“完美”了,完美得不真实。色泽的流转,气息的融合,内蕴的那种圆融自洽的“意”…仿佛将他之前所有粗浅的、充满冲突和侥幸的“调和”尝试,用另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语言和方式,重新“撰写”、“提纯”、“呈现”了出来。
这是一种肯定?不,更像是一种…“示范”,或者“俯视”。仿佛在说:你触摸到了门槛,但门后的世界,是这样的。
他感到一阵眩晕,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认知被冲击的晕眩。自己那点基于生存本能和粗浅厨道知识的摸索,在这古老意志面前,如同稚童的涂鸦。而对方随手“回馈”的这一点,就是一幅他毕生可能都无法真正临摹的传世名画。差距,是维度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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