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龙城·内城居民区 拂晓前最暗时
风从西北方向卷来,带着昆仑山脉方向飘散的、混合了焦土、电离空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甜气味。这风穿过新修补的城墙缝隙,呜咽着钻进低矮的窝棚、半塌的砖房、以及用破烂油布和断裂钢筋勉强搭起的“家”。风里没有清晨的凉意,只有一股沉甸甸的、仿佛要渗进骨头缝里的湿冷和不安。
老槐头蜷在自家窝棚的角落,身上裹着能找到的所有破布和干草,怀里紧紧搂着八岁的小孙女丫丫。孩子睡得不踏实,时不时抽噎一下,瘦小的身体在梦中发抖。窝棚是用几块断裂的水泥板和旧广告布搭的,挡不住风,更挡不住声音。他能清楚地听到,一墙之隔,那对从南边逃难来的年轻夫妻,正压低了声音,急促地争吵。
“……必须走!没听到白天的钟声吗?没看到天上那些鬼东西吗?还有那广播!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后,不投降,不交出什么火种,整个城都要被抹掉!像抹掉桌子上的灰一样!”是男人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走?往哪走?外面全是克罗人的爪子印和那些吃人的怪物!城里好歹有高墙,有会法术的仙师老爷们…”女人在啜泣。
“仙师?那些仙师自己都顾不过来!今天我去领粥,看到匠作坊的鲁师傅,脸白得跟纸一样,一条胳膊吊着!连他们都伤成那样,我们这些凡人,留在城里就是等死!”
“可…可出了城,不也是死吗?”
“出城还有一线活路!往南,往大山里钻!我听人说,南边有些老林子,深得很,克罗人的大船进不去!总比留在这里,等着被化成灰强!”
“那…那丫丫呢?老槐叔他们呢?”
“顾不了那么多了!天一亮,西边水门换岗的时候,守门的刘瘸子我熟,塞了半块干粮,说能放我们一家三口出去…就一家三口!多一个人都不行!”
声音越来越低,变成了压抑的呜咽和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声响。
老槐头闭上浑浊的老眼,搂着孙女的手臂紧了紧。走?他六十多了,丫丫还小,能走到哪去?那些“仙师”老爷们(他习惯这么称呼修士)虽然也苦,虽然听说外面来了天大的敌人,但至少这一个月,城里有了规矩,每天两顿稀粥没断过,受伤了有穿蓝衣服的“仙师”给看,听说还在教娃娃们认字练把式…这日子,比之前东躲西藏、朝不保夕,已经好了太多。可那天上悬着的、能把山都打没了的“大船”,还有那响遍全城的、冷冰冰的“最后通牒”…
“爷爷…我冷…”丫丫在梦中呓语,往他怀里缩了缩。
老槐头叹了口气,用干枯的手掌轻轻拍着孙女的后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这心啊,就像吊在枯井里的水桶,七上八下,没个着落。
类似的低语、争吵、绝望的哭泣,在拂晓前最黑暗的时刻,如同瘟疫般,在内城各个角落蔓延。并非所有人都像隔壁夫妻那样决意逃离,但恐慌如同潮湿的霉菌,在不见天日的逼仄空间和绝望的等待中,悄无声息地滋生、传染。
“道基殿的仙师们…能顶住吗?”
“听说昆仑那边的仙师大队,一个都没回来…”
“那些发光的甲胄,真的能挡住天上那会喷火的大船?”
“投降…会不会真的有条活路?我听说,西边有些城,降了,人虽然被拉去干了苦力,但…至少还活着。”
“活着当牛做马,还不如死了痛快!”
“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流言在缺乏信息的黑暗中扭曲、放大。对未知敌人的恐惧,对自身渺小的无力,对未来的绝望,一点点啃噬着刚刚因“规矩”和“希望”而凝聚起来的人心。有些人开始偷偷藏起本就少得可怜的口粮,有些人翻出压箱底的、或许能换条生路的“宝贝”(一块旧手表,半截金项链),更多人只是麻木地等待着,等待天亮,等待那悬在头顶的铡刀落下,或者…等待一个奇迹。
望龙城·匠修坊 核心工棚 同一时间
“哐当!”
一块刚刚淬火完毕、本应坚愈精钢的“龙鳞甲”背甲组件,被鲁铁独臂拎起,狠狠掼在淬火池边的铁砧上!甲片发出刺耳的金属哀鸣,表面刚刚凝固的暗红色龙纹灵光一阵乱闪,随即彻底熄灭,甲片中央,赫然出现了一道头发丝粗细、却贯穿了整个符文中枢的裂纹!
“废了!”鲁铁低吼一声,布满血丝的独眼死死盯着那块甲片,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混着油污从他古铜色的脸颊淌下,在下巴汇成浑浊的滴液。他周围的匠修学徒们噤若寒蝉,连拉风箱的汉子都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这不是第一件废品了。自从“碎星”号降临,昆仑对撞的余波传来,整个望龙城地脉灵能都处于一种难以言喻的紊乱状态。这种紊乱,对依赖稳定灵能环境来刻画符文、淬炼灵材的匠修技艺,是致命的。火候难以精准控制,符文刻画时灵能流转滞涩,甚至连“沉星铁”、“龙血钢”这些珍稀材料的内部灵性结构,都变得躁动不安,难以驯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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