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晨光刚漫过玉澜殿的檐角，殿内还浸着未散的兰香与暖意。苏清鸢天不亮便去了御书房，临走前还替慕容珩掖了掖被角，叮嘱他晚些再起身，御膳房会送新蒸的桂花糕过来。

慕容珩醒来时，帐外的天光已亮得通透。他披着件杏色的夹棉中衣坐起身，指尖刚触到床沿，便觉一股陌生的闷意从胃里翻涌上来，带着淡淡的酸水，直冲喉咙。他皱了皱眉，撑着身子缓了半晌，那股不适才堪堪压下去。

宫人端来早膳时，食盘里摆着他爱吃的桂花糕、莲子羹，还有两碟清口的酱菜。慕容珩坐在窗边的小几旁，先舀了勺温热的莲子羹，清甜的滋味滑入喉咙，刚觉得舒坦些，目光扫到碟子里桂花糕的甜腻油光，胃里骤然又是一阵翻腾。

他猛地捂住嘴，起身踉跄着扑向殿角的净桶，还没站稳，隔夜的药膳混着晨起的羹汤便尽数呕了出来。起初只是酸水，后来连带着胃里残存的食物都吐得干净，最后只剩干呕，每一下都牵扯着胸腔发疼，额角的冷汗瞬间濡湿了鬓发。

守在一旁的侍女慌了神，连忙递上温水与帕子，替他顺着脊背：“贵君您怎么了？要不要传太医？”

慕容珩接过帕子擦了擦唇角，喉头还泛着涩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摆了摆手，靠着墙壁缓气。他原以为是晨起贪凉或是糕点腻着了，可歇了片刻，刚端起水杯想漱漱口，闻到杯里温水混着的青瓷盏气息，胃里又是一阵痉挛。

他再度俯身对着净桶干呕，胆汁都险些呕出来，整张脸白得像殿外的雪，唇色褪得近乎透明，连平日里泛着粉晕的脸颊都透着病态的苍白。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衣摆，指节泛白，额上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好不容易止住了呕意，慕容珩瘫坐在侍女搬来的软凳上，胸口还在微微起伏。他喘着气，只觉得浑身发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方才那番折腾，竟比往日练上半个时辰的调息术还要耗神。

侍女连忙换了新的净桶，又端来温淡的蜜水，小心翼翼道：“贵君，您尝尝这个，能压一压喉间的涩意。”

慕容珩勉强抬眸，看着那碗蜜水，鼻尖却先嗅到了蜜的甜香，胃里又是一阵隐隐的翻涌。他偏开头，哑着嗓子道：“撤了吧……什么都不想吃了。”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宫人通报，说太医院的院判奉旨来请脉。原是楚念昔在御书房记挂着他，特意遣人传了太医过来。

院判进殿时，正见慕容珩歪在软凳上，面色苍白，眉眼间带着掩不住的倦意与虚弱。他连忙上前搭脉，指尖刚触到慕容珩的腕间，便眼中一亮，随即又凝了神色，细细诊了半晌，才躬身笑道：“恭喜贵君，贺喜贵君！您这是有了喜脉，已一月有余了。这孕吐之症，正是孕初期的寻常反应，只是您身子素来清浅，才会这般剧烈。”

慕容珩猛地一怔，原本还泛着涩意的喉头瞬间哽住，他下意识地抬手覆在小腹上，那里平坦依旧，却仿佛真的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属于新生命的悸动。方才的呕吐之苦，竟在这道喜讯里，化作了难以言喻的酸软与温热。

只是没等他回过神，胃里那股熟悉的闷意又卷土重来，他捂着嘴，又匆匆往净桶边去，惹得殿内宫人一阵手忙脚乱。

而御书房内的苏清鸢，还不知晓玉澜殿的这桩天大喜讯，正捏着朱笔，目光却频频望向玉澜殿的方向，心底的惦念，早已随着晨光，飘向了那座藏着他满心温柔与期盼的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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