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的清晨，总是被窗外的鸟鸣唤醒。卯时刚过，天色微明，顾清辞便准时醒了过来。贴身伺候的内侍轻手轻脚地进来，捧着一套素色的寝衣，又端来温热的参汤——这是太医特意为他调配的，温补气血，最适合调理体弱之躯。

顾清辞披着薄衾坐起身，长发松松地垂在肩头，脸色比初到行宫时好了许多，褪去了几分苍白，添了些许温润的气色。他接过参汤，小口小口地喝着，汤汁醇厚，却不腻人，温热的暖意顺着喉咙滑入腹中，驱散了晨间的微凉。

“贤君，今日的晨练，可要去庭院里走走？”内侍低声询问。

太医说过，他身子底子弱，不宜剧烈运动，却需每日慢行半个时辰，活络气血。顾清辞点了点头，放下空碗，由内侍搀扶着起身，换上一件月白色的薄棉袍，腰间系着同色的玉带，衬得身姿愈发清瘦，却也添了几分挺拔。

庭院里的桂花开得正盛，细碎的金蕊落了一地，踩上去软软的，带着淡淡的香气。顾清辞沿着铺满青石的小径慢慢走着，步子不快，每一步都走得稳当。秋风拂过，卷起几片飘落的花瓣，落在他的发间，他抬手轻轻拂去，指尖沾了满手的香。

走至庭院中央的石亭，他便停下脚步，靠着栏杆站着，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内侍早已在亭中摆好了软垫，又端来一盏温热的菊花茶，里面加了少许蜂蜜，是太医嘱咐的，清热润燥，最适合他的体质。

顾清辞坐下，捧着茶盏，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药圃里。那里种着太医特意移栽的当归、黄芪、阿胶珠，都是温补的药材，每日的药膳里，都会添上几味。他想起陛下信里说的话，“下一个，便轮到你备孕了”，耳尖便忍不住微微发烫，指尖摩挲着茶盏的边缘，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辰时末，御膳房送来早膳，四碟小菜，一碗小米粥，一碟蒸蛋羹，皆是清淡易消化的。太医说他脾胃虚弱，需少食多餐，忌油腻辛辣。顾清辞素来清淡口，倒也吃得惯，只是往日里没什么胃口，如今却为了养好身子，逼着自己多吃了半碗粥。

用过早膳，他便回了书房。内侍早已将太医整理的调养方子铺在书案上，上面写着每日需注意的事项：晨起一杯温水，午时小憩一刻，睡前泡脚半个时辰，还有忌熬夜、忌忧思、忌受凉。顾清辞拿起笔，将这些注意事项细细抄录在一张素笺上，贴在书房的墙壁上，日日提醒自己。

午后的日光最暖，他便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捧着一本医书慢慢看。太医说，备孕之人，需知晓些养胎的常识，也好日后有备无患。他看得认真，偶尔遇到不懂的地方，便记在小册子里，等着太医来问诊时，细细询问。

申时，太医准时来把脉。指尖搭在腕间，片刻后，太医捋着胡须笑道：“贤君脉象比往日平稳有力多了，气血也足了些，再这般调理月余，便能回京了。”

顾清辞的眼底瞬间亮起光来，握着太医的手，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当真？”

“自然当真。”太医颔首，又细细叮嘱，“只是贤君切记，回京后也不可劳累，后宫之事繁杂，能推便推，还是以静养为主。”

顾清辞忙点头应下，心头的期盼，像破土而出的嫩芽，一点点往上冒。

夜幕降临，内侍端来一盆温热的泡脚水，里面加了艾草和红花，能活血暖身。顾清辞将双脚浸入水中，温热的暖意从足底蔓延至全身，舒服得他微微眯起了眼。他低头看着水面上漂浮的艾草叶，想起凤栖宫的暖阁，想起陛下温柔的眉眼，想起陆惊寒隆起的小腹，想起孩子们清脆的笑声，心头便漫过一阵柔软。

泡完脚，他坐在书案前，提笔研墨。素笺铺展，笔尖落下，写的不是诗词，也不是字帖，而是给陛下的回信。

信里说，他的身子好了许多，每日都按着太医的嘱咐调理，晨起慢行，午后看书，睡前泡脚，药膳也吃得香甜。信里说，庭院里的桂花谢了，等明年春天，定能闻到葡萄藤抽芽的清香。信里还说，他盼着早些回京，盼着能早日住进凤栖宫，盼着……能如陛下所愿，怀上属于他们的孩子。

墨色干透，他将素笺折好，放入信封，贴身收好。窗外的月光，温柔得像一汪春水，洒在书案上，也洒在他带着笑意的眉眼间。

行宫的夜，寂静而安宁。顾清辞躺在床上，手轻轻放在小腹上，那里平坦柔软，却仿佛已经藏着一颗，名为期盼的种子。

等它发芽，等它长大，等它带着他的思念，回到那个满是烟火气的凤栖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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