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风，是淬了冰的刀子，卷着鹅毛大雪，刮在脸上生疼。

黑风口的城墙下，厮杀声震彻天地。蛮族的铁骑如潮水般涌来，马蹄踏碎积雪，溅起一片片冰碴，他们手里的弯刀在惨白的日光下闪着凛冽的寒光，嘶吼着冲向城头。

陆惊寒立在城墙之上，银甲早已被风雪染透，鬓角的发丝凝着白霜，却丝毫掩不住他眼底的战意。他手中的长枪横扫，枪尖挑飞一个翻上城垛的蛮族士兵，那人惨叫着坠下城墙，被下方的马蹄踏成肉泥。

“弓箭手！放箭！”

陆惊寒的吼声穿透喧嚣的厮杀声，城墙上的弓箭手应声放箭，箭矢如密集的雨点般落下，射倒一片蛮族士兵。可蛮族的兵力实在太多，倒下一批，又涌上来一批，他们像是不知疲倦的野兽，踩着同伴的尸体，疯狂地冲击着城墙。

“加固城防！搬石块！”陆惊寒转身，一脚踹开一个被震松的木梯，目光扫过城墙的裂缝——顾景渊的话果然没错，雪灾冻裂的城墙，在蛮族的猛烈撞击下，已经开始渗出血迹般的裂痕。

他亲自扛起一块沉重的石块，堵在裂缝处，掌心被粗糙的石块磨出血泡，血泡破裂，鲜血混着雪水，在掌心凝成冰碴。身后的副将连忙上前：“将军！您歇会儿，属下们来！”

“不必！”陆惊寒的声音冷硬如铁，他抬手抹去脸上的雪水和血污，目光死死盯着城下，“蛮族狗贼，今日定要叫他们有来无回！”

厮杀从清晨持续到黄昏，北疆的白日短得可怜，夕阳刚挨上地平线，天地便迅速被暮色吞噬。蛮族的进攻暂时停了下来，城墙下堆满了尸体，有蛮族士兵的，也有大启将士的，鲜血染红了雪地，在寒风中冻成暗红色的冰。

陆惊寒拄着长枪，半跪在城垛边，大口喘着粗气。银甲的护心镜上，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那是方才一个蛮族头领的弯刀劈来，他仓促间用枪格挡，震得手臂发麻，护心镜被劈裂，余劲震得他胸口一阵闷痛，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将军！您受伤了！”副将惊呼着上前，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无妨。”陆惊寒抬手推开他，用长枪撑着身子站起来，目光扫过疲惫不堪的将士，沉声道，“清点伤亡，修补城墙，今夜蛮族定会夜袭！”

他的声音刚落，远处的荒原上，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狼嚎。陆惊寒的瞳孔骤然收缩——是蛮族的狼骑兵！

夜色彻底笼罩大地，黑风口的城墙下，再次响起震天的厮杀声。这一次，蛮族的狼骑兵冲在最前面，那些凶悍的野狼顶着风雪，疯狂地撕咬着城门口的木门。

陆惊寒提枪冲下城墙，枪尖直指一个狼骑兵的咽喉。那人反应极快，侧身躲过，弯刀反手劈向陆惊寒的腰侧。陆惊寒旋身避开，长枪却被对方的弯刀缠住，两人缠斗在一起。

风雪更急了，刀光剑影在夜色中交错。陆惊寒的枪法狠辣凌厉，招招直取要害，可蛮族头领的身手也极为矫健，两人打了数十回合，竟难分高下。

忽然，那头领的弯刀猛地变向，不再格挡，而是直刺陆惊寒的小腹。

陆惊寒瞳孔一缩，仓促间侧身，弯刀擦着他的腰侧划过，银甲被划破，冰冷的刀锋割开皮肉，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玄色的战袍。

“将军！”

副将的吼声传来，陆惊寒却浑然不觉，他忍着腰间的剧痛，长枪猛地向前一送，枪尖精准地刺入蛮族头领的心脏。

那人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身体缓缓倒下。

陆惊寒抽出长枪，转身看向蜂拥而来的蛮族士兵，眼底的杀意更浓。他抬手抹去脸上的血，腰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动作。他提着长枪，如一头下山的猛虎，冲进敌阵，枪尖所到之处，哀嚎遍野。

“随将军杀！”

大启的将士们见主将如此勇猛，士气大振，纷纷举起兵器，跟着陆惊寒冲杀出去。

这场夜战，直杀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才罢休。

蛮族的军队终于溃散，丢下满地尸体，仓皇逃窜。

陆惊寒拄着长枪，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风雪卷着他染血的战袍，猎猎作响。他的银甲上，布满了刀痕和血迹，腰间的伤口还在渗血，脸色苍白得吓人，却依旧挺直着脊背，如同一杆永不弯折的长枪。

副将快步上前，手里拿着伤药：“将军，快包扎伤口！”

陆惊寒点了点头，任由副将替他处理伤口。刺骨的伤药敷在伤口上，疼得他浑身一颤，他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将军，您这伤……”副将看着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忧心忡忡，“要不要请军医仔细看看？”

“不必。”陆惊寒摆了摆手，目光望向南方，那里是皇城的方向。他的指尖轻轻拂过腰间的伤口，那里离小腹不过寸许，若是再深几分……

他想起临行前，陛下在凤栖宫里，指尖摩挲着他的小腹，轻声说，等他回来，便陪他调理身子，生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陆惊寒的眼底掠过一丝柔和，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他还要活着回去，还要陪着陛下，还要……给陛下生一个孩子。

“传令下去，”陆惊寒收起思绪，目光重新变得锐利，“休整三日，三日之后，随我追杀蛮族余孽，直捣他们的老巢！”

“是！”

将士们的吼声，在空旷的荒原上久久回荡。

风雪依旧，却吹不散城墙上那杆猎猎飘扬的“陆”字军旗，更吹不散陆惊寒眼底的铁血与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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