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珩昏睡了整整一日，再醒来时，窗外已是次日的晨光，暖融融地洒在床榻边，连带着殿内的药香都淡了几分。

他刚动了动手指，便觉浑身筋骨都透着酸痛，腰腹间更是坠得发沉，刚想撑着坐起身，一只温热的手便按住了他的肩。“别动，”我俯身凑到他耳边，声音放得极轻，“太医说你产后气虚，需得静养，莫要伤了根基。”

慕容珩侧过头，视线缓缓聚焦，落在我身后的襁褓上。那襁褓是明黄绣着祥云的锦缎，此刻正被乳母抱在臂弯里，婴孩睡得安稳，偶尔还会咂咂小嘴，模样憨态可掬。

“孩子……”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刚一开口便咳了两声，我连忙递过温好的蜜水，喂他抿了两口。

“他很好，”我笑着揉了揉他的发顶，“太医说这孩子哭声洪亮、气血充足，是个有福气的。朕已拟好了名字，唤作凤珩，取你的名，也盼着他能如你一般，温润而有风骨。”

慕容珩眼中泛起湿意，偏头望向襁褓，唇边的笑意温柔得能化开春水。“谢陛下……”

正说着，顾景渊与陆惊寒一同进了殿，身后还跟着捧着金册金宝的内侍。顾景渊一身正红色凤君朝服，步履沉稳，陆惊寒则是常服在身，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臣等恭贺陛下，喜得麟儿。”二人躬身行礼，顾景渊抬眼看向我，“后宫上下皆知喜讯，已在筹备庆贺事宜，只是臣想着贵君需静养，便压下了宫宴，只待满月再办。”

“凤君考虑周全。”我颔首应下，随即看向内侍，“传朕旨意，慕容珩诞下皇长子，劳苦功高，晋为宸君，赐居瑶光殿，份例加倍，其家族亦赏黄金千两、锦缎百匹。”

金册金宝被呈到慕容珩面前，他撑着身子想行礼谢恩，却被我按住。“躺着就好，”我握住他的手，“这是你应得的。”

陆惊寒这时走上前，将食盒放在床边的案上：“臣炖了些补气的燕窝粥，宸君刚醒，正好用些。”他说着掀开食盒，热气混着甜香漫出来，引得襁褓里的凤珩轻轻哼唧了一声。

殿内的气氛温馨而和睦，晨光落在众人身上，竟冲淡了深宫惯有的疏离。慕容珩望着眼前的人，只觉这一路的苦楚，都在这刻化作了满心的安稳。

京郊行宫的消息，是在午后传到顾清辞手中的。

彼时他刚练完养肺拳，正坐在泉边的石凳上，由内侍替他擦着手。春日的风拂过泉面，荡起层层涟漪，枝头的雀鸟叽叽喳喳，衬得行宫愈发静谧。

“贤君，皇城来的信。”内侍将一封烫金的信封递过来，顾清辞接过，指尖触到信封的温度，心便先提了起来。

他拆开信，先是看到陛下的字迹，洋洋洒洒写了凤珩降生的喜讯，写了慕容珩晋为宸君的旨意，字里行间满是初得麟儿的欣喜。信的末尾，还特意提了一句：“清辞安心养身，待你康健，朕便接你回宫，共赏麟儿。”

信纸背面，还有慕容珩的字迹，虽略显虚弱，却工整清晰：“清辞兄勿念，珩已平安，凤蘅乖巧，待你归来，定与你一同逗弄。”

顾清辞反复摩挲着信纸，悬了多日的心彻底落了地，眼眶却忍不住泛红。他将信纸叠好，贴身收进衣襟里，抬头望向皇城的方向，唇边漾起一抹浅淡的笑。

随行的老太医正好路过，见他气色不错，便笑着上前：“贤君今日心情甚好，瞧着咳疾又轻了几分。”

“许是沾了皇长子的喜气。”顾清辞轻声道，语气里带着难得的轻快。他站起身，望着远处的青山，忽然对身边的内侍道：“替我研墨，我要给陛下和宸君回信。”

内侍连忙应下，很快将笔墨纸砚摆到石桌上。顾清辞握着笔，斟酌了许久，先是恭贺陛下喜得麟儿、贺慕容珩晋位，又细细写了自己的近况——咳疾已近痊愈，能吃下两碗饭，也能走上半里路，最后才写道：“臣定遵医嘱，好生养身，盼早日归宫，侍奉陛下，亦盼能见一见皇长子。”

信写完时，夕阳已染红了半边天。顾清辞将信吹干，交给内侍送去驿站，转身望向泉面。晚风拂过，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心头忽然生出一丝期盼——待身子养好，他是不是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与陛下的牵绊？

这念头刚起，便让他耳尖发烫，他连忙收回手，却没忍住，对着皇城的方向，轻轻弯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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