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再次沉入缓慢而规律的调养与积累。白羽的伤势在返魂香(已燃尽)、苦药和自身勤勉的修复下,一天天好转。半月过去,他已能独立行走,施展一些简单的法术,虽然魂魄裂痕依旧敏感,灵力也未恢复到巅峰,但总算摆脱了那种濒死的虚弱感。
阿离的气色也恢复了许多,脸上有了血色,眼底的疲惫淡去,只是变得更加沉默内敛,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室旁的空屋里,守着那袋沉重的同袍遗骨,偶尔用客栈特有的“安息土”补充撒上薄薄一层,防止阴气散逸。她对那袋遗骨似乎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郑重,每次靠近时,神色都格外肃穆。
引魂灯内的变化最为明显。融入李铁头残魂的“战煞执念”后,灯盏的光芒日益稳定凝实,那丝淡金色的刚正之气也越发清晰,与原本乳白色的安宁感念交融,形成一种独特的、既抚慰亡魂又震慑邪祟的光晕。白羽提灯夜行时,寻常的低阶阴物甚至不敢靠近灯光的范围。
这天清晨,白羽在院中做完一套缓慢的、用于活络经脉的导引术后,扎纸老人拄着木杖,从工作间走了出来。
“差不多了。”老人浑浊的目光扫过白羽,语气平淡,“肉身恢复了六七成,魂魄暂时无碍。灯也养得有了点样子。该干活了。”
白羽停下动作,看向老人:“掌柜的是说……河西镇?”
“嗯。”老人点头,“李铁头的残魂寄于灯中,虽得灯盏与‘战煞’滋养,暂时无虞,但终非长久之计。拖得越久,执念越可能产生不可测的变化。而且,客栈需要‘功德’,你也需要一场像样的送葬,来稳固你‘首席送行人’的身份,同时……验证一下这盏新灯的效果。”
他顿了顿,补充道:“再者,老夫总觉得这事背后不简单。早点把骨头送回去,入土为安,了却执念,也能斩断一些可能的后续麻烦。”
白羽没有异议。他早就想完成这份托付,不仅是为了承诺和李铁头的执念,也是为了自己。
“此去河西镇,约有八百里路程。沿途多是凡人城镇与荒郊野岭,倒没什么特别厉害的妖魔鬼怪盘踞,但也不可大意。”老人从怀中掏出一卷简陋的兽皮地图,摊在院中的石桌上,指给白羽看,“你沿官道南下,经‘落霞镇’、‘黑水渡’,翻过‘青狼山’,再走三百里,便是‘河西镇’。镇子不大,镇外东北方向五里,有一片荒冢,当地人称‘乱葬岗’,其中有一处相对规整的坟区,立着些残破石碑,便是‘英烈冢’。李铁头说的,应该就是那里。”
地图绘制粗糙,但大致方位和关键地点还算清晰。
“你孤身上路,目标小,反而安全。阿离留在客栈。”老人看了一眼静室方向,“她的身份敏感,不宜远行。而且客栈也需要人看守。”
白羽点头。
“带上灯,带上骨。路上尽量避开修士聚集之地,夜间寻安全处歇息。送葬之时,按客栈规矩,焚香,告慰,入土。做完立刻离开,不要停留,更不要与当地官府或乡绅多作接触。”老人叮嘱道,“另外,将‘镇岳令’也带上。万一遇到不开眼的阴邪或修士,亮出来,或许能省些力气。”
白羽将老人的话一一记下。
“还有这个。”老人又拿出一小叠裁剪整齐、绘制着简易符文的黄纸,“‘轻身符’、‘避瘴符’、‘驱虫符’,各三张。省着点用,效果一般,但聊胜于无。”
最后,他深深看了白羽一眼:“此去路途虽不算绝险,但人心鬼蜮,不可不防。记住,你送的是忠魂遗骨,行的是往生善举,但世道浑浊,未必人人感念。一切,以完成托付、保全自身为要。若事不可为……保命回来。”
白羽郑重地点了点头。
回到静室,他开始收拾行装。引魂灯用特制的布套包裹好,斜挎在背上。那袋沉重的同袍遗骨,则用结实的麻绳捆扎紧实,同样背负。镇岳令贴身收藏,符箓和少量干粮、清水放入一个小包袱,系在腰间。焦黑的阴骨笛依旧插在束带中,虽然灵光尽失,但握在爪中,仿佛能带来一丝心安。
阿离默默地将最后几块晒干的肉脯塞进他的包袱,又检查了一遍绳索是否牢固。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在那袋遗骨前,双手合十,闭目默祷了片刻,然后对白羽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里有关切,有鼓励,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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