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监听契机

宴会厅的喧嚣如同一锅粘稠的沸粥,香槟气泡破裂的嘶嘶声、虚伪的寒暄笑语、留声机里过度甜腻的日本民谣,混杂着食物和香水的浓烈气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感官上。武韶坐在丙区三排七座的丝绒座椅里,后背挺直,姿态无可挑剔,脸上维持着得体的、略带疏离的微笑,目光偶尔投向主宾席方向,仿佛在认真聆听某位要员冗长的祝酒词。只有他自己知道,插在西装马甲口袋里的左手,指尖正隔着薄薄的衣料,死死抵住左肩胛骨深处那个如同活物般搏动的痛点,每一次心跳都泵送着灼热的、带着铁锈味的痛感,沿着神经末梢向颈部和左臂蔓延。

旋梯的阴影里,那道毒蛇般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晃动的人影,依旧牢牢地钉在他的后背上。黑泽信一。他像一尊融入黑暗的、充满恶意的雕像,手中的威士忌杯冰块早已融化,琥珀色的液体却几乎没动。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张不断收紧的无形之网。

武韶端起面前的水晶杯,抿了一口早已失去气泡、变得温吞的香槟。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带着一丝苦涩。镜片后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宴会厅侧后方通往服务区的雕花木门。门开合间,穿着笔挺白制服、戴着白手套的侍者们如同训练有素的工蚁,托着银盘穿梭进出。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淌。冗长的致辞终于结束,乐队奏响了更加欢快的舞曲,人群的交流声浪陡然拔高,气氛似乎更加“热烈”起来。武韶知道,这是石井等人准备离场、前往顶层樱花厅进行核心密谈的信号。他必须动了!机会稍纵即逝!

他微微侧身,仿佛被邻座一位伪满官员的谈兴所吸引,自然地加入了关于近期某场“日满亲善”画展的讨论。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兴趣和谦逊,眼神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越过交谈者的肩膀,捕捉着服务区门口的动静。

来了!

一个身影从服务区门口闪出。他推着一辆覆盖着洁白餐巾的银质餐车,餐车上放着几瓶尚未开启的清酒和擦拭得锃亮的玻璃醒酒器。这是一个中等身材的侍者,帽檐压得略低,遮住了部分额头,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一双异常沉稳、如同古井般的眼睛。他推车的动作平稳而流畅,没有丝毫迟滞或慌乱,如同每日重复千百次的寻常工作。

武韶的目光与那双古井般的眼睛在空中极其短暂地交汇了一瞬。

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一种冰冷的、心照不宣的确认。

“侍者”——上线“百灵鸟”在饭店内部激活的关键内线,被策反的爱国志士。

“侍者”推着餐车,并未直接走向主宾席,而是沿着宴会厅边缘,向摆放着自助餐点和酒水的长桌方向平稳行进。他的路线,看似是为了补充酒水,却巧妙地绕开了人群最密集的中心区域,更避开了旋梯阴影下黑泽那如同实质的目光。

武韶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了一下。他脸上依旧挂着倾听邻座谈话的微笑,右手却极其自然地伸向西装内袋,掏出一个精致的银质烟盒。打开烟盒,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几支“哈德门”香烟。他抽出一支,叼在唇间,又去摸打火机——动作却在摸到打火机的瞬间顿住了,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尴尬和懊恼,仿佛打火机没油了。

“抱歉,失陪一下。”武韶对邻座略带歉意地欠了欠身,指了指自己手中的香烟,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邻座官员理解地笑笑,继续高谈阔论。

武韶站起身,手里捏着那支未点燃的香烟,步履从容地离开座位区。他的方向很明确——宴会厅角落,靠近通往二楼旋梯的、一个相对僻静的吸烟角。那里摆放着几个黄铜烟灰缸,光线也相对昏暗一些。

就在他走向吸烟角,身影即将被一根装饰性的巨大廊柱遮挡的瞬间,他的左脚似乎被地毯上某个微小的褶皱绊了一下!身体猛地一个趔趄!

“唔!”一声压抑的、带着痛楚的闷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他左手下意识地死死捂住左肩,身体因剧痛而瞬间弓起,脸色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那支未点燃的香烟脱手掉落在地毯上。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吸引了附近几道目光!包括旋梯阴影下,黑泽那冰冷如毒蛇的视线!

“武桑!您没事吧?”离得最近的一位穿着旗袍的伪满官员夫人发出低低的惊呼。

武韶艰难地稳住身体,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勉强、带着歉意的笑容,声音因疼痛而有些发颤:“没…没事…旧伤…不小心…绊了一下…抱歉惊扰各位…”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艰难地弯下腰,用右手去捡拾掉落的香烟,动作因左肩的剧痛而显得异常笨拙迟缓。

就在他弯腰低头、身体形成短暂遮蔽的这几秒钟!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黑泽那冰冷审视的目光)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和痛苦姿态所吸引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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