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毅雄离开大殿回廊后没有走远。他沿着墙根阴影一路向西,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风从裂谷吹来,带着沙粒打在脸上,他没抬手挡一下。右手还攥着那块石砖的残渣,指缝间渗出血丝,在青石路上留下断续的红点。
转过三道弯,他停下,靠在一堵塌了一半的墙上。这地方原本是仙宫药典司的外阁,多年前一场大火烧毁了主殿,剩下几间偏屋也被封了禁制。如今阵法早坏,灵气混乱,反成了藏身的好地方。他伸手按住墙上一道焦黑裂痕,低声念了一句口诀。那裂缝微微发亮,随即裂开一条缝,刚好够一人侧身进去。
屋里满是灰尘,桌椅东倒西歪,角落堆着几只翻倒的药柜。他走到最里面,从怀里掏出一块暗纹骨符,捏碎扔在地上。黑烟升起,凝成一个人影。
孙俊义站直身子,低着头。他脸色发灰,眼窝深陷,袖口露出的手腕细得像枯枝。他开口声音哑:“大人。”
赵毅雄没看他,走到窗边。那扇窗正对着主殿南门的方向,虽然隔着几座楼阁,但角度正好能看见台阶上的人影走动。刚才那一幕还在他脑子里转——诸葛轩站在中间,仙皇亲自赐宝,百官低头不语,连容若涵和南宫雅都得了重赏。
他咬了一下牙根,声音压得很低:“你看到了?”
“看到了。”孙俊义说,“他们三人刚从大殿出来,守卫护送回居所,沿途有人行礼。”
“风光啊。”赵毅雄冷笑,“一掌打飞妖将,救了仙宫,现在人人都把他当英雄。”
孙俊义没接话,只是把手伸进袖子,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这是半个时辰前传回来的消息,南门外的妖将被押进天牢,还没审。”
“关得好。”赵毅雄盯着窗外,“只要他还活着,就说明事情没完。但我不急。这次我不再碰大军,也不再动阵法。”
他转过身,盯着孙俊义:“我要让他自己烂掉。”
孙俊义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光。
“你懂毒。”赵毅雄走近一步,“比谁都懂。有没有一种毒,不会让人马上死,也不会流血,但能让他的仙力一点点退?”
孙俊义想了想:“有。九幽蚀魂散。无色无味,沾肤即入,三天后开始发作,先是经脉发僵,然后灵力运行变慢,最后体内元气自溃。看起来像是旧伤复发,或者修炼出了岔子。”
“需要什么材料?”
“主材是寒潭蛟涎,出自北冥寒渊深处。那地方冷得连火符都点不着,蛟蛇常年沉在水底,极难捕捉。”
“你能拿到?”
“我可以去。”孙俊义点头,“但路上要七天,回来还得躲巡查。如果中途被发现,很难脱身。”
“你不用回来。”赵毅雄说,“拿到材料后,找地方炼好药,等我下一步命令。我会让人接应你。”
孙俊义沉默片刻:“要是拿不到呢?”
“那就用备用方案。”赵毅雄从怀里抽出一张纸,“梦魇香。混在熏香里,或者茶水里,也能起效。虽然慢一点,但更安全。”
孙俊义接过纸,看了一眼就塞进怀里。
“你明天一早就走。”赵毅雄说,“走偏道,别碰主路。北冥那边我给你留了两个接头人,到了自然会有人找你。”
孙俊义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赵毅雄叫住他,“这次不能再出错。上次妖军败得太快,我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这一次,我要他名声先倒,再身体垮。双管齐下。”
孙俊义回身:“大人打算怎么做?”
赵毅雄嘴角扯了一下:“我说了,让他自己烂掉。不是死在战场上,是被所有人背弃。”
他走到墙角,翻开一块破布,下面压着几封信。信封都是新的,封口整齐,上面写着不同的名字:城南酒肆掌柜、坊市巡值吏、东区符纸摊主……
“这些信,我会让不同的人送去不同地方。”他说,“内容一样——诸葛轩私通魔界,借妖军之手立功,目的是拿到镇南兵权,将来割地自立。每一封都说‘听内部人透露’,但不说是谁。”
孙俊义明白了:“制造风声,但不留源头。”
“对。”赵毅雄把信叠好,放进一个铁盒,“有人会连夜贴到城门口,有人会在酒桌上‘不小心’说漏嘴。就算仙宫查,也只会查到几个小角色,追不到我这里。”
“可仙皇信任他。”孙俊义提醒,“赐甲赐丹,亲授职位。”
“信任最怕什么?”赵毅雄冷笑,“不怕明敌,不怕战败,怕的是猜疑。只要声音多了,哪怕一句真话没有,仙皇心里也会有个疙瘩。等他开始盯诸葛轩的一举一动,那就是崩塌的开始。”
孙俊义没再问。
“你去准备吧。”赵毅雄挥手,“天亮前必须离开仙界范围。记住,七天内没消息,就换梦魇香。”
孙俊义拱手,身影慢慢化作黑雾,从墙缝钻了出去。
屋里只剩赵毅雄一个人。他走到窗前,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主殿方向亮起了灯。他盯着那片光,站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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