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枫的眼神此刻如同古井深潭,肃穆而专注,所有外界的纷扰仿佛都已远离。他双唇微动,念诵着古老而晦涩的咒言,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奇异的韵律,与周遭的自然灵炁隐隐共鸣。念诵声止,他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稳健而精准地朝着屋内橱窗角落的方向,轻轻一点。
橱窗角落,一截约莫手臂长短、通体呈现出翡翠般温润光泽的竹子,仿佛从沉睡中被唤醒,忽然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颤鸣,如同玉磬轻击,余韵在小屋内回荡。这并非凡俗之竹,而是采自昆仑山深处某处灵气氤氲的秘境、默默吸纳了数百年日月精华与地脉灵气的“青玉灵竹”。此刻,在姜枫精纯灵力的隔空催动下,灵竹表面那天然形成的、如同神秘符文的竹节纹路次第亮起柔和的青色光晕。紧接着,更加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坚硬的竹身,竟如同最上等的丝绸被巧手分解一般,从本体上“剥离”出一条条、一丝丝晶莹剔透、闪烁着生命绿光的竹之灵丝。这些灵丝在空中自行交织、延展,汇聚成一条宽约寸许、流淌着浓郁生机的“绿色绸带”,轻盈而稳定地飞向石台上谢焜昱那残破的躯体,准备开始为其织就新的骨骼框架。
姜枫一边以意念精细操控着灵竹丝飞向谢焜昱断折最严重的脊骨和主要腿骨位置,一边微微偏头,对全神贯注观摩的苏清澄说道:“主要的承重骨骼我来处理。右侧第三根肋骨,断口较为整齐,残留的生机也尚可,留给你试试手。”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布置一项寻常的练习。
苏清澄闻言,先是一怔。伊甸园中亚当肋骨化夏娃的神话传说她自然知晓,姜枫这话让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个极其短暂、近乎荒谬的联想,脸颊不禁微微一热。但她迅速甩了甩头,将那一丝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彻底压下,眼神重新变得清澈而专注。“是,前辈。”她沉声应道,目光牢牢锁定在那本摊开的古老书卷上对应的图谱,同时将自身恢复了不少的灵力缓缓导引至掌心。
她模仿着姜枫的动作,但更加小心翼翼,灵力如同最纤细的触手,轻柔地“托”起其中一小缕分离出来的灵竹丝。她的额头微微见汗,全神贯注地控制着灵力的每一个细微变化,试图让那缕桀骜不驯的灵竹丝按照她的意志,精准地飞向谢焜昱右侧第三根肋骨的断裂处。起初,竹丝有些晃动,但在苏清澄耐心的调整下,它逐渐稳定下来,如同拥有了生命的小小灵蛇,缓缓靠近断骨,然后顺着骨骼的走向和断裂的茬口,一丝丝、一缕缕地缠绕、对接、融合。绿色的灵光在断骨处闪烁,原本惨白的骨茬仿佛被注入了活力,开始缓慢地生长、连接。
“不错,”姜枫用余光观察着,难得地颔首肯定,“这次对灵力的微末操控,可比刚刚塑造脏器时要精准稳当了不少。”他话锋一转,“不过,剩下的主要骨架还是交给我吧。接下来是重塑血肉,这一步最为精微复杂,需要对生命构造有极深的洞见和近乎本能的灵力塑造能力。你虽天赋不错,又是医道世家,但毕竟年轻,经验火候尚浅,不可能一蹴而就。即便你是苏家人,这一步也急不得,需日后慢慢体悟。”
说罢,姜枫不再多言,将主要心神放回谢焜昱全身骨架的重塑上。只见那条绿色的灵竹“绸带”在他的操控下,如同最灵巧的织工手中的飞梭,穿梭游走于谢焜昱躯干四肢之间。断骨被精准对接,缺失的部分被灵竹丝完美填补、强化,形成了一副泛着淡淡青玉光泽、坚韧而充满生机的全新骨架雏形。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古老技艺的美感。
完成骨架重塑后,姜枫稍作调息,随即从他那宽大的袍袖中,取出了一个仅有巴掌大小、却通体由万年寒冰雕琢而成的玉瓶。玉瓶晶莹剔透,表面凝结着细密的霜花,散发着丝丝寒气。他小心翼翼地拔开以灵木封存的瓶塞。
顿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冽香气弥漫开来,那香气纯净而寒冷,仿佛能涤荡灵魂,瞬间驱散了屋内残留的血腥与药味。透过瓶口,可以看到瓶中静静悬浮着一朵小巧玲珑、不过指甲盖大小、花瓣呈现出梦幻般淡紫色光晕的花蕊——正是取自极寒绝巅、历经千年风雪淬炼的雪莲的芯蕊精华。
姜枫神色郑重,屈指对着玉瓶轻轻一弹。那朵淡紫色的雪莲芯蕊便如同被清风托起,缓缓飘出瓶口,悬浮在谢焜昱新成骨架的上方。它似乎感应到了下方骨架中蕴含的微弱生机与灵竹的气息,微微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惊人的变化发生了。雪莲芯蕊并未直接落下,而是骤然化作无数比尘埃还要细微的淡紫色荧光点,如同星河流沙,洋洋洒洒地飘落,均匀地附着在那副青玉骨架之上。这些光点一接触到骨架,便迅速“生长”、“蔓延”,彼此交织、融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形成了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却散发着勃勃生机的淡粉色“肉膜”。这肉膜不断增厚、分化,逐渐呈现出肌肉的纹理与脂肪的柔软,甚至能看到极其细微的、如同发丝般的毛细血管网络在其中悄然形成,并开始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搏动。这便是重塑血肉的“生命之基”,源自雪莲那近乎奇迹般的再生与造化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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