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镇南王府的巡夜灯笼在秋风中摇曳,在青石路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晕。
揽月轩的烛火早已熄灭,守夜的侍女靠在廊下打着瞌睡。而轩内深处,沉满樱却并未入睡。
她换了一身深青色夜行衣——这是从兄长沉翊少时练武的旧物里翻找出来的,略宽大些,但束紧袖口腰带后倒也合身。长发用布带简单束起,脸上蒙了面巾,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亮的眼睛。
这不是她第一次夜探。幼时顽皮,她常偷溜出院子,对王府的巡逻路线、守卫换班时间了如指掌。只是后来年岁渐长,加上赵明轩那件事后心如死灰,便再未做过这般出格之事。
可今夜不同。
她需要答案。需要知道秦华究竟是谁,那把黄铜钥匙背后藏着什么,那些破碎的记忆又意味着什么。
而有些答案,白天是找不到的。
沉满樱悄无声息地推开后窗,身形如猫般轻盈地翻出。落地时几乎不闻声响——这身法还是幼时缠着府中暗卫教她的,没想到多年后还能用上。
她贴着墙角的阴影前行,避开一队巡夜侍卫,几个起落便到了王府西侧的偏院墙下。这里靠近马厩和后厨,平日人迹罕至,墙外便是永州城的民巷。
沉满樱深吸一口气,足尖在墙砖上一点,借力翻上墙头。墙外是条狭窄的暗巷,巷口隐约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三更天了。
她跃下墙头,落地时身子晃了晃,但很快站稳。回头看了眼高耸的王府院墙,心中涌起一丝复杂。这是她第一次在没有兄长或父亲允许的情况下,独自离开王府。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沉满樱紧了紧面巾,沿着暗巷快步前行。夜风很凉,吹在脸上带着深秋的寒意。永州城已陷入沉睡,只有零星几处窗户还透着灯火——那是赌坊、酒馆,或是……青楼。
她避开主街,专走小巷。五味楼在城东,离王府不算近,但这条路线她白日里已在心中演练过数遍。
约莫两炷香后,五味楼的后巷出现在眼前。
楼内早已打烊,只有二楼一间厢房还亮着灯——那是秦灼华常住的天字房。沉满樱白日里来过多次,记得那扇窗的位置。
她隐在巷口的阴影里,仰头望着那扇透出暖黄灯光的窗户。窗纸上映出一道清瘦的身影,似乎正坐在书案前。
秦灼华还没睡。
沉满樱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来此本是想查探五味楼的仓库和后厨——白日里秦灼华教她看账时,她注意到几笔可疑的“特殊支出”,标注的符号与那些她莫名熟悉的记账符号如出一辙。
她想看看,这些支出究竟用在了何处。
可此刻看着那扇窗,她忽然改了主意。
也许……答案不在仓库,而在那个人身上。
沉满樱咬了咬唇,目光在五味楼的后墙上游移。楼高三层,砖木结构,檐角飞翘。她看到二楼那扇窗下有一处突出的檐角,再往上……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成形。
---
天字房内,秦灼华并未在看书。
她面前摊着一张永州城的舆图,图上用朱砂笔标记着数个红点——镇南王府、永州府衙、南大营驻地、永州商会几大商贾的宅邸,以及……几个不起眼的民宅和商铺。
这些标记旁人看不懂,但她清楚——那是冥域在永州城的暗桩。
三个月时间,足够她在永州布下一张网。这张网现在还不够密,但已初具规模。信息、货物、银钱,乃至人命,都可以在这张网中流动。
而她,是执网之人。
烛火忽然轻轻摇曳了一下。
秦灼华执笔的手顿了顿,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弧度。她没有抬头,只是继续在舆图上标注着什么,声音却轻轻响起,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某人说话:
“夜探五味楼,走的是西侧巷口,避开三队巡夜,翻墙时落地不稳但未出声——郡主的身法,比我想象的要好些。”
窗外的屋檐上,一道身影猛然僵住。
沉满樱趴在瓦片上,呼吸一滞。她自认动作已足够轻,从后墙攀上屋檐,再潜行至此,全程未发出半点声响。可屋内的人……怎么知道?
“不过,”秦灼华的声音继续传来,依旧平淡,“郡主不该穿这身夜行衣。布料是沉翊世子少时的旧衣吧?针脚细密,用的是王府绣娘独有的双股捻线法,袖口内侧还有一处不显眼的补丁——若我没记错,那是世子十二岁那年与人比武时划破的。”
沉满樱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口。那里确实有处补丁,白日里她翻找衣物时还犹豫过要不要换一件,但时间紧迫便作罢了。
“还有,”秦灼华搁下笔,终于抬起头,目光仿佛能穿透窗纸,“郡主腰间那把黄铜钥匙,走路时会与衣带扣轻轻碰撞,声音虽微,但在静夜里……很清晰。”
沉满樱彻底愣住了。
她趴在冰冷的瓦片上,夜风吹得她浑身发冷,可心底却涌起一股更深的寒意。这个人……这个人到底有多可怕?她的一举一动,甚至身上的每一处细节,都在对方眼中无所遁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