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二在刘贵的辎重队里,日子似乎好过了一些。明面上,那些刻意刁难和冷嘲热讽少了,虽然辅兵的活计依旧繁重,但至少无人再敢公然欺辱。暗地里,投向他的目光却更加复杂,有忌惮,有好奇,也有观望。所有人都知道,侯二这条命是李世欢保下的,这次麻烦又是李世欢平的,这两人之间,已然形成了一种无形却牢固的纽带。侯二本人则变得更加沉默,除了干活,便是独自待在角落擦拭刘贵私下给他弄来的一把旧腰刀,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世欢对此心知肚明,却并不急于进一步接触侯二。火候需要慢慢熬,尤其是在侯二这种性情刚烈、戒心极重的人身上,过犹不及。
他依旧每日操练、巡营,与刘贵、司马达保持着密切往来,暗中梳理着杜老蔫那条信息渠道,等待着下一个契机。
契机很快便来了,而且是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
这日清晨,操练刚过,孙队主便派人来唤李世欢去队主军帐。
李世欢整理了一下号衣前往。心中暗自揣测,或许是日常问话,或许是关于酒肆风波的后续,赵副将那边虽然当时退让,但难保不会暗中施压。
然而,进入军帐后,李世欢发现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孙队主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案后,而是站在一幅简陋的怀朔镇周边区域图前,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图上划拉着。帐内还有一位身着皮甲、风尘仆仆的哨探。
“队主,您找我?”李世欢抱拳行礼。
孙队主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凝重,示意李世欢近前:“世欢来了。看看这个。”
他指着地图上位于怀朔镇西北方向约三十里处的一片丘陵地带:“黑风坳,知道这地方吗?”
李世欢目光扫过地图,脑中迅速调取相关信息。黑风坳,地处偏僻,山势起伏,林木茂密,是连接怀朔镇与北部几个小型戍堡和游牧部落的必经之路之一,但也因其地形复杂,向来是土匪流寇藏匿和剪径抢劫的高发地带。
“略有耳闻,据说不太平。”李世欢谨慎答道。
“何止不太平!”旁边的哨探忍不住插嘴,语气带着愤懑,“李兄弟,你是不知道!近来这伙贼人愈发猖獗!前日,一队往乌鸦戍送补给的弟兄就在那儿遭了埋伏,虽奋力击退贼人,保住了大部分物资,但带队的王什长受了重伤,还有三个弟兄折了!他娘的!”
孙队主叹了口气,接话道:“是啊。乌鸦戍位置关键,补给断不得。上面责令我部尽快肃清黑风坳通道,确保补给线安全。但眼下……”
他顿了顿,面露难色,“天使刚走,各营都在整训,抽调大队人马进山清剿,动静太大,也容易打草惊蛇。且黑风坳地形复杂,大队人马反而施展不开。”
李世欢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了孙队主的意图,但他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听着。
孙队主看向李世欢,目光中带着审视和一丝期待:“世欢啊,你前番处理军械案,心思缜密,颇有章法。此次黑风坳之事,关系重大,却又不宜兴师动众。本队主思来想去,欲派一支精干小队,先行前往侦查,摸清那伙贼人的具体藏匿地点、大致人数、活动规律,若能探得虚实,再定清剿方略,便可事半功倍。”
他走到案前,拿起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简易文书:“这支小队,需得胆大心细,机敏果决。本队主意欲由你牵头负责,你可敢接下此任?”
果然如此!
李世欢心脏猛地一跳,但脸上依旧保持平静。这是一个机会,一个独立带队、展现能力、积累实战经验的绝佳机会!风险固然有,但与可能的收益相比,值得一搏!
他没有丝毫犹豫,抱拳沉声道:“承蒙队主信任!世欢愿往!定当竭尽全力,探明敌情,不负队主所托!”
“好!”孙队主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将文书递给李世欢,“这是初步拟定的队员名单和侦查要点。队员由你挑选,本队主已与相关什长打过招呼,尽可拣选得力之人。刘贵及其麾下数人听你调遣,另外,司马达心思细,可随行参赞。所需器械、干粮,即刻去辎重营支取。给你们三日时间准备,三日后清晨出发!”
李世欢双手接过文书,快速扫了一眼。名单上除了刘贵和司马达,还有几个平日里表现尚可、与刘贵关系不错的士卒名字。值得注意的是,名单末尾,赫然写着“侯二”二字!
李世欢心中了然,孙队主将侯二塞进来,用意颇深。一来,侯二勇悍,是难得的战力;二来,这也是对侯二的一次考验,看他能否服从命令、戴罪立功;三来,或许孙队主也隐隐察觉到李世欢与侯二之间的关联,有意借此机会进一步观察。
“卑职明白!”李世欢将文书收好,“人员方面,世欢无异议。只是……此行凶险,可否允许我等自行携带一些必备之物,例如绳索、钩爪、信号火镰等?”他提出了一些超出标准配置但利于山地侦查的小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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