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二被重打三十军棍、投入苦役营的消息,像一阵风似的刮遍了营区,成了士卒们饭后茶余的最新谈资。大多数人只是唏嘘一番这刺头的悍勇与不作不死,旋即抛之脑后。军营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离奇和倒霉事。
但李世欢却将此事默默记在了心里。那日侯二被拖去行刑时,最后投来的那道混杂着野兽般桀骜与一丝极淡困惑的眼神,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这是一步险棋,落子无悔,后续如何经营,至关重要。
他通过刘贵和那个贪杯的杜老蔫,悄悄打听了一下苦役营的情况。那地方堪称军营里的地狱,负责最脏最累最危险的活计,挖壕沟、搬巨石、清理污秽、甚至处理尸首。监管的队正个个心黑手狠,以折磨犯事士卒为乐。进去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侯二那种性子,在里面绝对好过不了。
李世欢没有立刻采取行动。他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介入时机。过早的关怀显得刻意,反而可能激起侯二的逆反心理。
日子又恢复了之前的节奏。操练、巡营、与刘贵喝酒、从杜老蔫那里套取零碎信息、和司马达分析时局。
李世欢默默积累着力量和人脉,等待着机会。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还没等李世欢想好如何接触侯二,新的风波便以一种更加猛烈的方式来了。
李世欢刚结束巡营,正和司马达在营房角落低声讨论着杜老蔫最新透露的关于朝廷使者已过雁门关、不日将至怀朔的消息,就听到营区西北角,就是苦役营方向,传来极其喧哗的骚动!
不同于寻常的操练或争吵,那声音里夹杂着怒吼、惨叫、兵器碰撞声,还有监工气急败坏的尖声喝骂!动静之大,甚至惊动了整个营区!
“怎么回事?!”
“苦役营那边炸营了?!”
“快去看看!”
不少士卒都好奇地涌向那个方向。李世欢和司马达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侯二!
两人立刻跟着人流跑去。
越靠近苦役营,空气中的气氛越发紧张和混乱。只见苦役营那片围起来的简陋场地内,已是狼藉一片!工具散落一地,几个监工士卒脸色惨白地躲在远处,地上躺着三四个哀嚎打滚的人,看衣着像是监工或者倒霉的苦役犯。
而场地的中央,一个身影如同疯魔般屹立!
正是侯二!
他身上的号衣更加破烂,沾满了泥污和……刺目的血迹!他手里竟然抢到了一柄用来破碎石的大铁锤,那沉重的铁锤在他手中仿佛轻若无物,被他抡得呼呼生风!
他面前,那个负责苦役营的王队正,脸色煞白,被两个亲兵护着,连连后退,色厉内荏地嘶吼着:“侯二!你……你疯了!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侯二脸上溅满了血点,眼神却是一片疯狂的赤红,他狞笑着,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格杀勿论?来啊!老子早就活腻了!拉你们这群杂碎垫背,值了!”
他向前踏出一步,手中铁锤作势欲挥!那骇人的气势竟然逼得王队正和亲兵又后退了好几步!
“怎么回事?他怎么又闹起来了?”司马达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低声问道。
旁边有早来看热闹的知情人飞快地解释道:“嗨!还不是苦役营那帮杀才不当人!侯二那厮性子烈,进去就没少挨打。今天好像是挖壕沟,监工故意找茬,克扣他饭食不说,还拿鞭子抽他一个受伤的同伴……侯二看不过去,理论了几句,那监工骂得难听,还动手打人……结果就……”
众人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苦役营的黑暗众所周知,但闹到这一步,也着实罕见。这侯二真是煞星转世,走哪儿炸哪儿!
眼看侯二就要彻底暴走,酿成袭杀上官的滔天大祸,闻讯赶来的各级军官也越来越多,纷纷呼喝着让士卒包围上去,刀剑出鞘,弓弩上弦,气氛剑拔弩张,眼看就要血流成河!
李世欢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万万没想到侯二这么快就又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而且这次性质极其恶劣,几乎无可挽回!
怎么办?救?怎么救?此刻上前,无异于与整个军营的秩序为敌!不救?那之前的心思就全白费了,而且这员猛将就要如此毫无价值地死在内斗之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世欢目光急速扫过全场,脑中飞速运转。他看到那个苦役营王队正虽然叫得凶,但眼神闪烁,明显有些心虚,看来事情起因确如旁人所言,是他的人理亏在先!他也看到围上来的军官中,有些人面露迟疑,似乎也不愿为了一个苦役营队正去跟侯二这亡命徒死磕……
李世欢一咬牙,对司马达急声道:“去找刘贵!快!让他无论如何想办法拖住上面来的人!就说……就说事出有因,侯二可以招抚!”
司马达一愣,但看到李世欢的眼神,立刻点头,转身挤出人群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李世欢深吸一口气,挤出人群,却不是冲向侯二,而是快步跑到那个苦役营王队正面前,挡住他和侯二之间,朗声道:“王队正息怒!诸位上官息怒!且听卑职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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