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操练、巡营中平稳流逝。
李世欢如同一个技艺精湛的工匠,耐心地打磨着自己的武力,编织着信息网络,巩固着与刘贵、王库吏乃至那个贪杯的杜老蔫之间的关系。军营生活的节奏已然被他逐渐掌握,甚至是如鱼得水。
然而,怀朔镇军营从来不是一潭死水。表面的平静下,总是暗流涌动。
下午,李世欢刚结束一轮巡营,正与同行的赵老兵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返回驻地,却见营房区域围着一大圈人,喧哗吵嚷声远远传来,间或夹杂着军官严厉的呵斥。
“又出啥幺蛾子了?”赵老兵踮脚望了望,见怪不怪地嘟囔道,“准是哪个不开眼的又撞枪口上了。”
李世欢眉头微皱,军营里打架斗殴、违反军纪是常事,但闹出这么大动静的却不多见。他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两人走近了些,只听圈子里一个队正级别的军官正在厉声训斥:“……反了你了!侯二!屡教不改!这次竟敢公然顶撞上官,抢夺军粮!你眼里还有没有军法?!”
侯二?
这个名字让李世欢心中一动。他似乎听刘贵喝酒时含糊地提过一嘴,说营里有个叫侯二的刺头,身手极为了得,但性子桀骜不驯,是天生的闯祸精,三天两头被关禁闭,谁都管不住,是个连军官们都头疼的滚刀肉。
难道就是他?
挤进人群一看,看见场地中央,一个队正脸色铁青,指着地上一个被两名士卒反剪双臂押着的人怒吼。那个被押着的人穿着一身肮脏破旧的号衣,甚至比李世欢刚来时那身还要不堪,头发凌乱地纠结在一起,遮住了大半张脸。
但即便如此,依旧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一种极其危险的气息。他虽然没有挣扎,只是低着头,但全身肌肉紧绷,如同一头被强行按住的猛兽,那种沉默的、压抑的对抗感,远比大喊大叫更令人心悸。
“嘿,还真是侯二这煞星!”赵老兵在一旁低声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和忌惮,“这混世魔王,又惹啥大事了?”
旁边有知情的士卒低声议论:“听说晌午发粮,这侯二嫌分给他的粟米少了,说有沙砾,非要管粮官多要一勺。那粮官哪吃他这套,骂了他几句。好家伙,这侯二直接一拳把那粮官撂倒了,抢过勺子自己就舀!拉都拉不住!”
“我的娘……打粮官?抢军粮?这可是杀头的罪过!”
“可不嘛!正好被巡值的王队正撞见,这才给拿住了。不然依侯二那身手,等闲三五个人近不得身!”
“这厮真是作死啊……”
李世欢静静听着,目光却始终锁定在那个被称作侯二的汉子身上。透过凌乱发丝的缝隙,看到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充斥着野性、不甘、愤怒,还有一种对周遭一切规则和权威的极度蔑视!仿佛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孤狼,随时准备撕碎任何靠近的人。
王队似乎觉得侯二态度桀骜,毫无悔意,怒气更盛,上前一步,扬手就要一鞭子抽下去!
就在鞭梢即将落下之际,那个一直低着头的侯二猛地抬起头!
乱发飞扬,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疤痕交错的脸庞,年纪似乎不大,但沧桑和戾气却极重。他眼神如同淬毒的刀子,死死盯着王队正,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野兽般的咆哮:“你敢!”
这一声吼,竟然带着一股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惨烈杀气,震得那王队正动作一僵,扬起的鞭子愣是没敢抽下去!周围看热闹的士卒也被这股气势所慑,喧哗声瞬间小了许多。
王队正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反了!真是反了!给我押下去!重打五十军棍!老子看你骨头有多硬!”
五十军棍!这可是往死里打的刑罚!就算侥幸不死,也得残废!
两名押着侯二的士卒都有些迟疑。
侯二却狞笑起来,笑声沙哑而疯狂:“打!朝这儿打!打不死老子,老子迟早弄死你!”他挣扎了一下,两名士卒几乎按不住!
场面一时僵持,王队正脸色铁青,下不来台。
李世欢的心脏却在此时莫名地加速跳动起来。
侯二……侯景?
那个在高欢麾下反复无常、最终掀起滔天巨祸的绝世凶人?虽然时代和具体背景有所不同,但这份桀骜不驯、这身惊人的煞气、以及这个名字……难道真是历史投影下的对应人物?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李世欢心头。警惕、忌惮、甚至是一丝恐惧……但与此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本能的攫取欲也悄然升起!
如此猛将!如此悍卒!若能收服,必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
就在他心思电转之际,刘贵不知何时也闻讯赶来了,挤到李世欢身边,看着场中情形,咂了咂嘴,低声道:“妈的,又是侯二这疯狗!这次怕是悬了,王麻子那人小心眼,侯二当众拂他面子,这五十军棍下去,不死也废。”
李世欢目光一闪,状似随意地问道:“刘大哥,这侯二……什么来头?如此悍勇,怎会混到这步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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