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马?”
段长坐在虎皮椅上,眉头微皱,手指在扶手上停住了敲击。他看向李世欢:“世欢,怎么回事?”
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世欢身上。
李世欢的心往下沉,但脸上表情不变。
他再次出列,走到堂中,躬身:“回将军,回副将。营中确有新增马匹,共五匹。”
他承认了。
干脆,直接,没有任何遮掩。
这反倒让赵副将怔了一下。他本以为李世欢会抵赖,会辩解,会找借口,这才是正常反应。可李世欢就这么承认了,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哦?”赵副将眯起眼,“五匹好马,可不便宜。李戍主这是……发财了?”
话里带刺。
李世欢依旧躬着身,声音平稳:“不敢称发财。这些马,是前些日子剿匪所得。”
“剿匪所得?”元略嗤笑,“李戍主剿的是哪路匪,能缴获如此健马?本将怎么没听说,青石洼近来有大股马匪?”
“非是大股。”李世欢抬起头,看向段长,“是零星流窜的柔然游骑。约十余人,趁夜偷袭营地外围,被巡逻队发现。末将带人追击三十里,斩首七级,缴获马匹五匹,弓箭若干。因是小事,未及向镇将府详报。”
他顿了顿,补充道:“此事孙监营知晓。当时孙监营就在营中。”
堂内所有人的目光又转向站在文官队列中的孙腾。
孙腾面无表情,出列躬身:“确有此事。八月十二日夜,柔然游骑袭扰,李戍主率部击退。缴获马匹五匹,现已登记在营中马册。”
赵副将的脸色有些难看。
孙腾是监营使,他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比李世欢自己的辩解更有分量。
“原来如此。”赵副将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李戍主倒是勇武。不过……”
他话锋一转:“既是缴获战马,为何不第一时间上报镇将府?按军律,边镇戍堡缴获战利,须在三日内具册上报。如今已过半月有余,李戍主这‘未及详报’,未免……太久了些吧?”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程序问题。
你可以说剿匪,可以说缴获,但为什么不上报?为什么不按规矩来?
你想干嘛?
堂内气氛再次紧绷。
李世欢沉默了一下。
然后,他缓缓跪下。
不是单膝,是双膝。
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在北镇,武将跪地是极重的礼节,除非请罪,否则不会轻易双膝跪地。
“末将有罪。”李世欢的声音低了下去,“未及时上报,确是末将疏忽。只因当时正值秋收最忙之时,营中上下皆在抢收,末将日夜督促进度,一心只想完成将军交办的两千五百石定额,便将此事搁置了。后来想起,又觉得不过是五匹马,小事一桩,不必烦扰将军……末将知错,甘受军法。”
他说得很慢,姿态放得极低。
更重要的是,他提到了“两千五百石定额”,这是段长亲自下的命令。他是因为忙于完成段长的命令,才疏忽了上报程序。
这就把问题从一个可能涉及“私蓄战马”“图谋不轨”的重罪,拉回到了“程序疏忽”的轻过。
段长看着跪在堂中的李世欢,眼神深沉。
许久,他缓缓开口:“既是忙于公务,情有可原。但军律不可废,罚俸一月,以儆效尤。下不为例。”
“末将谢将军宽宥!”李世欢重重叩首。
罚俸一月。
比起可能面临的“私蓄军备”“隐匿不报”的重罪,这简直轻得不能再轻。
赵副将的脸色彻底黑了。
他还想说什么,但段长已经摆摆手:“此事到此为止。世欢,起来吧。”
李世欢站起身,退回队列。
他能感觉到,赵副将不善的目光。
议事继续。
但气氛已经变了。
段长又听了几位戍主的禀报,做了些批示,最后说:“今日议事到此。世欢——”
他看向李世欢:“你超额完成军令,大涨我军士气。今晚本将军在府中设宴,为你庆功。诸位戍主、司马、参军,皆来作陪。”
庆功宴。
这三个字让堂内不少人眼神复杂。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暗恨。
李世欢躬身:“末将惭愧,不敢当。”
“当得。”段长站起身,“散了吧。”
他转身离开。
堂内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开始低声交谈,陆续往外走。
李世欢走在最后。
在堂门口,刘能从他身边走过,脚步停了一下,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李戍主,好手段。”
说完,扬长而去。
李世欢面不改色,走出议事堂。
司马达迎上来,脸色苍白:“将军,方才堂内……”
“回去再说。”李世欢打断他。
两人走出镇将府,回到驿馆。
一进门,司马达就急急问道:“将军,赵副将果然发难了!那马匹之事……”
“过去了。”李世欢在桌边坐下,倒了碗水,慢慢喝着,“罚俸一月,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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