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组长的话像一道冰冷的闸门,轰然落下。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有不容置疑的程序和规则。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店里老式挂钟单调的滴答声。
陈默没动,也没看那泛着冷光的保险箱。他的目光落在王组长脸上,平静,却像淬了火的钢。“王组长,”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美食心谱》不是古董,它是活的东西。它的魂,不在纸上,在火里,在每天升起的这缕烟火里。”
王组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脸上公式化的笑容淡了些:“陈先生,我理解你的感情。但科学保护、规范化传承,是让它发挥更大价值的唯一途径。个人情感,不能凌驾于国家文化战略之上。”
“战略?”陈默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苦涩的弧度,“我师父临死前,拉着我的手,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默娃,火候不能假手于人,心谱的味儿,得自己品。’这战略里,有没有给‘自己品’留位置?”
他不再看王组长,转身走向后院。那里,泥炉上的药吊子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是他按心谱古方,为一位脾胃虚弱的老主顾熬的养胃粥。他拿起蒲扇,轻轻扇着炉火,仿佛刚才那场决定“烟火”命运的对话,与眼前这缕微弱的火苗相比,无足轻重。
王组长站在原地,脸色有些难看。他带来的两个助理面面相觑,不敢出声。周文斌站在柜台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台面,眼神锐利地扫视着王组长一行人,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就在僵持不下之际,店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不是客人,而是那位前几天送来木质令牌、身着中山装的老者。他依旧是一个人,步履从容。
看到店内的情形,老者目光扫过王组长和他手中的保险箱,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他径直走到陈默身边,看了看药吊子里翻滚的米粥,微微点头:“火候刚好,米油将出未出,养胃气最好。”
王组长显然认得这位老者,脸色瞬间变了,刚才的倨傲收敛了不少,上前一步,恭敬道:“钟老,您怎么来了?”
被称为钟老的老者没回头,依旧看着那炉火,淡淡地道:“我来看看,这缕烟火,还能不能照常升起。”
他这才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王组长:“小王,做事要懂得变通。心谱是国宝不假,但守护它的人,心若是冷了,再好的策略,也是一纸空文。”
王组长额头微微见汗:“钟老,这是项目组的规定,也是为了……”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钟老打断他,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我看了项目草案,初衷是好的。但方法,可以再斟酌。强取豪夺,不是我们做文化事业该有的样子。”
他从怀里取出那枚刻着炊烟的令牌,轻轻放在柜台上,对陈默说:“小伙子,这东西,你先收好。不是尚方宝剑,顶多算个路引。路怎么走,还得看你自己。”
钟老的出现,暂时缓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王组长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僵持片刻后,带着人悻悻离开,但留下的话依旧强硬:“规定就是规定,请陈先生尽快权衡,项目不等人。”
店里重新安静下来。周文斌长舒一口气,凑过来低声道:“这钟老什么来头?连王阎王都怕他?”
陈默摇摇头,目光落在柜台那枚令牌上。他也不知道钟老的具体身份,但能感觉到,这是一位真正懂得、也愿意守护文化本源的重量级人物。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王组长代表的,是一套强大的、自上而下的运行逻辑。钟老的庇护或许能挡一时,却无法改变根本规则。
晚上,陈默独自坐在后院。月光如水,洒在那本陪伴他走过无数风雨的《美食心谱》上。他伸出手,摩挲着泛黄卷曲的书页,感受着上面仿佛还残留着的师公和师父的温度。
交出它?等于交出了“烟火”的魂。没有了魂的躯壳,即便被包装得再光鲜,又有何意义?
不交?他能对抗得了整个庞大的机器吗?周文斌的产业,顾清澜的研究,甚至老蔫他们刚刚稳定下来的生计,都可能因他而受到牵连。
他想起师公因坚持而被迫离开的背影,想起师父在愧疚中默默钻研的执着。他们守护的,不仅仅是几张纸,而是纸背后那份不媚上、不流俗、扎根于泥土与灶火的独立精神。
他缓缓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走到灶台边,掀开那个王组长带来的保险箱,将里面那本他视若生命的《美食心谱》原件,拿了出来。
周文斌和顾清澜闻讯赶来,看到陈默的动作,都愣住了。
“陈默,你……”周文斌急了。
陈默没有解释。他拿着心谱,走到那泥炉旁。炉火已熄,余温尚存。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一页一页地,开始撕扯那本承载着无数秘密与传承的古籍!
“你疯了!”顾清澜失声惊呼。
周文斌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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