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窝棚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绷。空气仿佛凝固,每一次棚外细微的响动,都会让周文斌瞬间绷直脊背,目光如刀般扫向门口。陈默依旧寡言,但沉默中透出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不再是被动的蛰伏,而是猎手般的凝神与等待。他将那块深灰色的塑料碎片用细绳穿起,贴身挂在胸前,紧贴皮肤。冰凉的触感日夜不离,像一道无声的警钟,提醒着他潜伏在暗处的危机与未解的谜团。
“不能干等。”
第三天清晨,天光微亮,陈默喝尽碗底最后一口寡淡的菜粥,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如石子投入死水,打破了连日来的沉寂。
周文斌立刻抬眼,眸中燃起光:“默哥,你说,怎么干?”
顾清澜也停下手中的活计,静静望来。
陈默目光沉静,扫过棚外纵横交错的巷道:“他能两次精准找上门,说明他对这片地方的熟悉,不亚于对自己掌纹的了解。要么,他在这附近有落脚点;要么……他一直有人盯着我们。”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胸前的塑料碎片,声音低而冷:“‘守林子’、‘打过仗’——这是两条线。今天,我们顺着线头,一处处摸过去。”
周文斌重重点头:“明白!我去远些的废品站和零工点转转,那边南来北往的人杂,兴许有人听过这号人物。”
“套话要巧,别打草惊蛇。”陈默叮嘱一句,随即看向顾清澜,“清澜,西头有几户老人常在墙根下晒太阳、下棋,你去那边走走。老人记旧事,也念旧人,或许能听到点什么。”
顾清澜微微颔首。她性子沉静,心思细密,混在老人堆里,最是不易引人怀疑。
“我去东边。”陈默最后道,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东边,是棚户区最深、最乱的一片,窝棚如蚁穴般层层叠叠,巷道曲折如迷宫——也是那晚老人身影最后消失的方向。
三人不再多言,如离弦之箭,各自散入晨雾中。
周文斌裹紧一件破旧外套,将脸埋进竖起的衣领,悄然混入零工人群。他递着劣质香烟,话里话外套着闲话,却只换来几声含糊的摇头,或是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传闻。
顾清澜提着一只旧竹篮,装作寻野菜的模样,缓缓踱至西头。她坐在几位晒太阳的老人不远处,低头择着几根干枯的野菜,耳朵却悄然竖起。老人们聊着柴米油盐,抱怨天气与物价,直到一个缺了牙的老汉眯着眼,望着远处的垃圾山,喃喃道:
“……早些年,这地界还没这么乱的时候,倒是有几个狠角色住过。听说……是北边下来的,身上带着煞气,走路都不带声的……”
顾清澜指尖微顿,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轻轻拨弄着菜叶。
而陈默,早已深入东区腹地。
这里的巷道更窄,污水横流,窝棚歪斜如废墟。他像一道影子,在断墙与破布间无声穿行。目光如鹰,扫过每一处可能藏身的角落——倒塌的窝棚、堆满杂物的窄巷,甚至墙角的狗洞。他不仅在看,更在听,在嗅。耳朵捕捉着“山里”、“独狼”、“老家伙”等只言片语,鼻尖分辨着空气中是否残留一丝柏枝与腊味的混合气息,或是陈旧血迹的微涩。
日头渐高,污浊的空气中浮起一层虚热。
陈默的脚步在一处偏僻角落停下。
那里有个半塌的窝棚,顶上盖着破油毡和塑料布,门口堆着些捡来的破烂。奇怪的是,棚子周围地面却出奇地干净,没有随意丢弃的垃圾,仿佛有人刻意清理过。
他眼神一凝。
目光落在窝棚门口左侧的泥地上——一个模糊的脚印。边缘虽被踩踏得有些散乱,但仍能辨出是老式解放鞋的底纹,尺码不大。
而在脚印旁的尘土中,散落着几点极其细小的、深绿色的碎末。
他蹲下身,指尖捻起一点,凑近鼻尖。
一股极淡却独特的气息钻入——清苦中带着辛辣,是苦藠叶被碾碎后的味道。但不是寻常品种,气味更烈,更野,像是山野间自生自长的那类。
陈默缓缓起身,目光投向那虚掩的棚门。门内漆黑,无声无息,没有炊烟,无人气,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旷。
但他几乎可以断定——这里,是那个军大衣老人曾频繁出入的据点之一。或许不是长居之所,却是他在这片迷宫中设下的一个“眼”。
老人如狐,狡猾而谨慎,在暗处布下多个巢穴,来去无踪。
陈默没有贸然进入。他只是静静伫立片刻,将周围的地形、退路、脚印位置、碎叶分布,一一刻入脑海。
然后,他转身,如来时一般,悄然隐入巷道深处。
傍晚,三人陆续回到窝棚。
周文斌带回的消息零散而模糊,难有突破。顾清澜低声复述了老人口中“北边下来、带着煞气”的只言片语。
陈默一言不发,只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凉水,慢慢饮下。
但他的眼神,已悄然变了。
他知道,那个藏在军大衣下的“独狼”,并非无迹可寻。
他留下了痕迹——无论是盆底的塑料碎片,还是这废弃窝棚门口的苦藠碎末。
线索,正如蛛丝般,一缕缕浮现,悄然串联。
风,已起于青萍之末。
下一次,不再是被动等待。
该轮到他,主动出击,去寻那只藏在暗处的“独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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