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声持续了约莫一刻钟,不疾不徐,稳定得让人心慌。窝棚外,那群混混似乎因老人的出现或是别的什么原因,骂骂咧咧地踢翻了旁边的几个破筐,最终还是走了,只留下那个捡破烂的老太太低声啜泣。
周文斌和顾清澜谁都没有说话,棚内只有单调的“嚯嚯”声和彼此压抑的呼吸声。陈默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了那不断与磨刀石摩擦的刀刃上,要将它磨得不仅能斩开骨头,还能劈开迷雾。
终于,他停了下来,用指腹轻轻刮过刀锋,感受着那股森然的锐利。然后,他打来一瓢清水,仔细地冲洗掉刀身上的泥浆,用一块干净的旧布擦干,动作一丝不苟。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头,看向顾清澜,目光沉静:“清澜,上次你帮隔壁阿婆处理伤口,剩下的那点酒精和干净纱布,还在吗?”
顾清澜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在,我收在角落里了。”
“给我。”陈默的语气不容置疑。
他拿到那个小布包,走到那盆带有暗红色痕迹的苦藠前,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仔细观察了片刻。接着,他用一根削尖的小木棍,极其小心地刮下那一点暗红色的痂块,轻轻抖落在展开的干净纱布上。他的动作精准而稳定,没有伤到苦藠植株分毫。
“文斌,”陈默包好那点微末的样本,递给周文斌,“去找老葛,让他看看这是什么。”
周文斌立刻明白了。老葛是这片区域一个隐秘的黑市医生,以前在乡下兽医站干过,后来因为私下行医出了事才躲到这里,不仅懂些旁门左道的医术,对各种草药、毒物乃至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些研究。他为人谨慎,口风也紧。
“好,我这就去!”周文斌接过那小布包,紧紧攥在手心,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炭,转身就钻出了窝棚。
窝棚里只剩下陈默和顾清澜。气氛并没有因为周文斌的离开而缓和,反而因为等待而变得更加凝重。
“你怀疑……那不是植物的汁液?”顾清澜轻声问,她想起陈默凑近去闻的动作。
陈默在灶边坐下,目光投向虚空,仿佛在回忆某种遥远而危险的气味:“不像。有铁锈味,还有一种……很奇怪的苦涩,不像我接触过的任何草药或者矿物。”
“和那老人有关?”
“不知道。”陈默回答得很干脆,“但他两次出现,都带着不寻常的东西。第一次是腊肉,第二次是带着这种痕迹的野葱。太巧合了。”
巧合,在这种地方,往往意味着人为的算计。
两人不再交谈,各自沉默地做着手里的事情,顾清澜整理着所剩无几的食材,陈默则再次检查了那把砍刀,然后将它放在了触手可及的柴堆后面。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流淌。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周文斌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惊疑和亢奋的神情。他一进来就反手虚掩了棚门,压低声音,语气急促:
“默哥!清澜姐!问清楚了!”他咽了口唾沫,“老葛说,那东西……八成是血!但不是新鲜的血,里面好像混了别的东西,他说闻着有点像是……某种抗凝血剂,或者是……保存标本用的药水味儿!而且,他说这血的味道有点‘怪’,不像是普通人或者常见牲畜的!”
血?混了抗凝血剂或药水的血?
这个结论让顾清澜倒吸一口凉气。什么样的血,会被人刻意处理过,然后沾染在野外挖来的野葱根部,又被那个神秘的老人带来?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脑海中,老人那双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再次浮现。他在确认?确认什么?确认我是否认得这种被处理过的血?还是确认……我是否与这血的来源有关?
守林人?退伍老兵?这些模糊的身份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腊肉、野葱、血迹……这些看似不相干的东西,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线的另一端,就握在那个穿着旧军大衣的老人手里。
陈默缓缓站起身,走到窝棚门口,目光锐利地扫过外面杂乱而寂静的巷道。那个身影早已消失无踪,但他能感觉到,一双眼睛,或许正从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静静地注视着这里。
他收回目光,对上周文斌和顾清澜担忧而困惑的眼神。
“这几天,我们都不要单独行动。”陈默的声音低沉而坚决,“尤其是你,文斌,打听消息的事,暂时停下。”
“那……我们就这样等着?”周文斌有些不甘。
“等。”陈默吐出这个字,带着一种冰冷的耐心,“他既然主动找上门两次,就不会没有第三次。等他再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下一次,他带来的,恐怕就是答案了。”
而答案,往往伴随着更大的谜团,或者……危险。
窝棚内重新陷入沉默,但这一次的沉默中,却充满了紧绷的、引而待发的张力。那半块剩下的腊肉依旧散发着诱人的咸香,但此刻,这香气却仿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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