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诡异的啃噬声,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凿进陆砚舟和周书堂的耳膜,更凿进他们紧绷到极致的心弦。墨池平滑如镜的水面,此刻在夜色的映衬下,仿佛成了一块巨大的、倒扣的黑色墓碑,其下正有无数贪婪的蛆虫在啃噬着碑文。
“必须立刻下去!”陆砚舟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体却因过度的透支而剧烈摇晃,怀中青石砚的裂痕深处,那点微弱的湛蓝光芒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胡闹!”周书堂一把按住他,苍老的手掌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他散乱白发间流转的金色箴言光晕似乎也黯淡了几分,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你现在下去,是嫌命长,还是嫌蚀文钻得不够深?听这声音,非一时之功,那池底诗碑浸染墨池灵韵千年,坚固异常,当务之急,是查明根源,而非蛮干。”
他目光扫过狼藉的广场,掠过那些因“墨刑”而惶惶不安、或哀嚎或麻木的文人,最终落在那方盛放着青铜碎屑的白瓷盘上。“砚舟,此物是关键,它与墨池阵眼古碑同源,却更为纯粹古老,老夫需立即联络文渊阁,查阅最古老的《墨渊地志》与《金石考》,务必弄清其来历。这或许是解决‘墨刑’与池底异动的关键线索,至于池水…”他转向那两名惊魂未定的巡逻士兵,“加派人手,严密监控池面动静,有任何异变,立刻鸣金示警,绝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池边。”
陆砚舟剧烈喘息着,周书堂的话如同冷水浇头,让他沸腾的焦躁稍稍冷却。理智回笼,他深知老翰林所言非虚。自己此刻的状态,别说下墨池探查,便是维持江白鹭伤口上的那层守护光膜都倍感吃力。他低头看向怀中黯淡的砚台,又看向不远处毡布上昏迷的江白鹭,焦黑的右臂伤口处,淡青色的光膜在夜色下微弱地起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后怕攥紧了他的心脏。
“白鹭…”他声音干涩。
“交给我。”周书堂沉声道,立刻指挥几名伤势较轻的灵捕,“将江校尉小心移至文渊阁偏殿,由御医和最好的药师看护,严加守卫。”他又看向陆砚舟,“你也必须去,调息恢复,青石砚若有异动,立刻告知。”语气带着不容辩驳的命令。
陆砚舟看着江白鹭被小心抬起,最终咬牙点头。他需要时间,哪怕一点点时间恢复一丝灵韵。他弯腰,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捻起白瓷盘中那枚比针尖还小的青铜碎屑。碎屑入手冰凉刺骨,那股古老沉重的镇压感更加清晰,甚至与他怀中青石砚的气息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就在他直起身,准备跟随护送江白鹭的队伍离开这片狼藉广场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一处被倒塌梁柱和碎石掩埋的角落——那里曾是墨池阵眼的核心区域,苏玄青曾以生命为引发动“画地为牢”的地方。
一点极其微弱、几乎与周围焦黑融为一体的异样反光,刺入了陆砚舟因疲惫而模糊的视线。
他脚步一顿。
那是什么?
陆砚舟强撑着走近那片废墟。借着远处火把摇曳的光线,他看清了——是几块青黑色的碎石片,散落在焦黑的泥土和瓦砾中。它们质地非金非玉,正是构成墨池阵眼古碑的材质。其中最大的一块碎片上,沾染着一种极其诡异的、仿佛凝固的七彩油污,那色彩在火光下流转,妖异而粘稠,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与周围纯粹的焦黑格格不入。
噬灵古墨的残留。
陆砚舟瞳孔骤缩。他立刻想起当初在富商宅邸平息“墨龙”时发现的污染痕迹,以及苏玄青对此物的忌惮——它能加速灵韵污染,是蚀文之毒的绝佳载体,这沾染了噬灵古墨的阵眼碑碎片,本身就是剧毒之源,必须回收处理。
他立刻俯身,准备用布帛包裹拾起这些危险的碎片。
然而,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块最大碎片的瞬间。
旁边一堆半人高的瓦砾猛地被顶开,一条扭曲、焦黑、甚至能看到断裂骨茬的残臂,如同一条诡异的毒蛇,猛地从废墟下弹射而出,那断臂的末端并非手掌,而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扭曲、熔炼成的一个类似钩爪的骨质结构。
钩爪精准无比地抢先一步,钩住了那块沾染七彩油污的阵眼碑碎片,紧接着,残臂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迅捷和扭曲姿态,在碎石瓦砾间疯狂爬行、翻找,钩爪连连探出,将散落四周、同样沾染了噬灵古墨或其他污浊灵韵的碎碑片一一钩住、扒拉到自己“身下”。
“谁?”陆砚舟厉喝出声,指尖下意识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灵韵,点星笔虚影在掌心一闪而逝。他认出来了,这断臂的衣袖残片,赫然是灵捕司的制式,是那个在无字楼突袭阵眼时被炸断手臂的灵捕——陈铎,他竟然没死?不!这绝不是活人能做出的动作。
那断臂对陆砚舟的厉喝毫无反应,只是疯狂地收集着碎片。它每一次移动,钩爪与被钩住的碎片摩擦,那些七彩油污和污浊灵韵便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出更浓郁的腥甜气息。更诡异的是,当断臂爬过一滩尚未干涸的血泊时,那些污血竟如同沸腾般“滋啦”作响,瞬间蒸腾起一片氤氲的、色彩斑斓的雾气,雾气所过之处,焦土竟发出被腐蚀的“嘶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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