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墨人的血…终究…比墨…更浓…”
苏玄青的声音微弱如风中残烛,却带着磐石般的重量砸在陆砚舟和江白鹭心头。老人沾着金红血迹的手指无力垂下,指尖剥落的灰白石屑在泥水中瞬间黯淡。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胸膛的起伏几乎微不可察,唯有那双浑浊的眼睛,依旧固执地望向那在漆黑晶牢中疯狂冲撞的凶兽,眼神深处是燃烧到极致的平静。
陆砚舟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底直冲眼眶,他死死咬住牙关,将更多温和的守墨灵韵渡入苏玄青枯槁的经脉,试图抓住那飞速流逝的生机。他能感觉到老人右臂的僵硬冰冷正不可遏制地向肩胛蔓延,那石化的诅咒,正与饕餮兽的咆哮同步,吞噬着师父最后的时光。
黑色晶牢在饕餮兽狂暴的捶打下剧烈震颤,沉闷的巨响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晶璧表面裂纹蔓延又艰难地自我修复,每一次冲击都让晶璧的黑色光泽黯淡一分。粘稠腥臭的暗红黏液不断从墨甲的龟裂处渗出,滴落在晶牢底部,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升腾起带着硫磺恶臭的白烟。凶兽的咆哮充满了暴怒与一丝…被压制的恐慌。
“它撑不了多久了!”江白鹭拄着斩厄刀,刀柄护环上的白霜依旧未散,但她的眼神锐利如初,紧盯着晶牢内凶兽的每一次动作。“陆砚舟,想办法!苏老…”
她的话音未落。
晶牢中,那被彻底激怒的饕餮兽猛地停止了无谓的捶打。它那颗狰狞的头颅高高昂起,覆盖着墨甲、布满骨刺的胸膛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一股肉眼可见的、粘稠如墨的黑气在它巨口深处疯狂汇聚、压缩,那黑气并非单纯的邪能,其中翻滚着无数细小的、扭曲哀嚎的蚀文碎片。
一声前所未有的、超越了之前所有咆哮的恐怖嘶吼,猛地从它巨口中爆发出来。
这声音不再是单纯的声浪,更像是一种实质的、由纯粹邪念与蚀文构成的冲击波,肉眼可见的环形黑色波纹,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荡开的涟漪,瞬间扩散开来。
首当其冲的黑色晶牢,如同被无形的巨锤从内部狠狠砸中,构成晶璧的、融合了守墨精血与天地水灵的坚固结构,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咔啦啦”脆响,无数道粗大的裂纹瞬间布满了整个晶璧表面,光芒急剧黯淡,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碎。
更恐怖的是,这蕴含着无尽饥饿意念的蚀文声波,并非只针对晶牢。
声波如同无形的魔爪,狠狠扫过深陷泥沼的青铜车辇。
车体表面那些原本就在剧烈闪烁、濒临崩溃的蚀文封印,如同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车辕与车厢连接处,那几道由沉重青铜打造、铭刻着加固符文的粗大锁扣,在声波扫过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切割,发出刺耳的金属悲鸣,随即——寸寸断裂。
沉重的青铜锁扣碎片如同被爆破般四散飞溅,深深扎入周围的泥沼。
失去了最后的束缚,那巨大、形似棺椁的车厢,在饕餮兽声波的余威和自身内部积蓄的恐怖力量双重作用下,猛地一震,覆盖其上的污浊泥浆被震飞大半。
沉重的车厢侧门,被一股来自内部的巨力猛地撞开。
一个通体漆黑、非金非木、表面缠绕着九道如同活物般蠕动锁链的沉重卷轴,从敞开的车厢内猛地滚落出来,“噗通”一声砸入冰冷污浊的泥水洼中。
正是《九幽饿鬼图》的本体。
卷轴滚落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冻结灵魂的阴冷死寂,瞬间笼罩了整个荒古道山坳,连倾盆而下的暴雨,在靠近卷轴丈许范围内时,都仿佛被冻结、凝滞,变成了细小的冰粒砸落。
卷轴表面,那九道由上古守墨人倾注心血、以特殊灵墨书写的封印锁链,此刻正疯狂地明灭、扭曲,其中靠近卷轴核心位置的一道锁链,在刚才饕餮兽的声波冲击下,赫然出现了一道寸许长的、极其细微的裂痕。
一缕比夜色更深沉、比墨汁更粘稠的黑色雾气,如同拥有生命的剧毒蜈蚣,猛地从那道细微裂痕中钻挤了出来。
这黑雾出现的刹那,连空间都仿佛扭曲了一下,它无声地缭绕着卷轴,所过之处,泥沼中顽强生长的几丛荒草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机,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干枯、粉碎,化为飞灰融入泥水,连冰冷的雨水滴落在黑雾上,都瞬间被冻结、蒸发,留下一缕极淡的、带着绝望气息的白烟。
“封印…破了!” 陆砚舟的心沉到了谷底,灵犀之眼死死盯着那缕如同活物的黑雾,那其中蕴含的纯粹饥饿与死亡意念,让他灵魂都在颤栗。
仿佛感知到了陆砚舟的目光,那缕缭绕卷轴的黑雾猛地一滞,随即,它如同嗅到了血腥的毒蛇,竟放弃了卷轴,猛地转向陆砚舟的方向。
黑雾在冰冷的暴雨中骤然拉长、扭曲,它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沿着漫天垂落的雨线,如同在雨中攀爬的鬼影,速度快得超出了视觉的捕捉,所过之处的雨滴,瞬间被染成了墨色,随即蒸发成缕缕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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