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卷斋后院的石桌上,一只黄铜水盆盛着半盆清水,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细碎的光斑。陆砚舟盯着那水,心里却还翻腾着昨夜“墨龙吟”字帖失控时那股令人窒息的阴寒。苏玄青盘坐在对面的石凳上,神色是少有的凝重,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用层层油纸和符箓封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包。
“小子,看好了。”苏玄青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小心翼翼地揭开符箓,剥开油纸,露出一小块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如最深沉夜色的墨块。它不像寻常墨锭那样温润,反而透着一种诡异的吸光感,仿佛一个小型的黑洞,仅仅是看着它,陆砚舟就觉得眉心那刚刚觉醒不久的“灵犀之眼”微微刺痛,本能地传递出强烈的厌恶与警惕。
“这就是昨夜那祸根的源头——噬灵古墨。”苏玄青用指尖捻起那小块黑墨,动作轻得像在触碰剧毒,“它并非天生地养,乃是邪物所凝。”
江白鹭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院门边,抱着她的佩刀,斜倚着门框。她换下了那身显眼的灵捕司制服,一身利落的深青色劲装,更衬得身姿挺拔。听到“噬灵古墨”的名字,她抱着刀的手臂下意识地紧了紧,清冷的眉宇间掠过一丝锐利。昨夜那字帖化龙、咆哮肆虐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若非眼前这一老一少的手段,后果不堪设想。她没说话,只是目光牢牢锁定了苏玄青手中的墨块,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鹰。
苏玄青将那一点墨悬于铜盆上方,指尖微不可察地一抖。一滴浓稠如胶、色泽比墨汁更黑沉的墨液,无声地滴落水中。
“嗤——”
没有想象中的扩散晕染。那滴墨入水的瞬间,水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紧接着,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那滴墨如同活物般猛地“炸”开,化作千百条比发丝还细、扭曲蠕动的纯黑色“小虫”,疯狂地向四面八方窜去!它们的目标并非水,而是铜盆本身。陆砚舟的灵犀之眼骤然刺痛,视野中,铜盆古朴内敛的灵光——那承载着岁月沉淀的微弱灵韵,正被那些黑虫疯狂啃噬!铜盆表面发出极其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沙沙”声,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仿佛瞬间被抽走了精气神,变得灰败不堪。
“嘶……”陆砚舟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这景象远比昨夜的字帖化形更加诡异和直接,充满了纯粹的恶意与贪婪。
“看到了?”苏玄青的声音带着寒意,“它们啃噬的不是铜铁,是物件的‘灵’,是时光赋予的韵!这便是‘噬灵’二字的由来!”
江白鹭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它们是什么东西?虫子?”她握着刀柄的手指骨节微微发白。
“不是虫子,”苏玄青摇头,眼中精光闪烁,“是‘蚀文之种’!一种近乎无形无质的污秽意念,依附于这特异的墨中。它们如同最贪婪的孢子,一旦接触到蕴含灵韵的载体——无论是字画、古物,还是……”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陆砚舟和江白鹭,“…某些特殊的人,便会立刻寄生、苏醒,疯狂汲取宿主的灵韵,将其污染、扭曲,最终催化成失控的怪物!昨夜那墨龙,便是被这‘蚀文之种’寄生的字帖灵韵,在极短时间内被催化失控的结果!”
“蚀文之种?”陆砚舟喃喃重复,这个名字带着一种源自上古的沉重与不祥。他集中精神,灵犀之眼全力运转,视野中的景象再次变化:那些蠕动的黑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细密如尘埃、不断分裂增殖的黑色“孢子”!它们内部并非实体,而是无数更微小的、如同**血管般搏动扭曲的诡异符文!这些符文散发着一种纯粹的、渴望吞噬一切的混乱意志,正是它们,在疯狂地污染、同化铜盆的灵光。
“源头呢?这种邪物从何而来?”江白鹭追问,这是灵捕司必须掌握的情报。
苏玄青沉默片刻,苍老的脸上掠过一丝深深的忌惮:“传说,在天地未分、灵韵混沌的极古之时,曾诞生过一位司掌混乱与湮灭的恐怖存在,其名讳已被时光磨灭,后世称之为‘蚀文之主’。”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惊扰了冥冥中的存在。“祂陨落之时,其混乱污秽的血肉并未消散,而是沉入地脉深处,与某些特殊的矿脉结合…这‘噬灵古墨’,便是用那等矿脉深处最污浊的核心,辅以邪法炼制而成!每一块墨,都承载着蚀文之主的一丝血肉诅咒!”
蚀文之主!血肉诅咒!这几个字如同沉重的铅块砸在陆砚舟心头,让他感到一阵窒息。江白鹭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她终于明白昨夜面对的是何等层次的力量残留。
“这等邪物,如何克制?”陆砚舟急切地问道。若此墨泛滥,后果不堪设想。
苏玄青没有直接回答,他浑浊的目光缓缓转向墙角。那里,那块引发一切事端的陆家残碑静静矗立,碑身上那几行模糊的古字在阳光下显得越发沧桑厚重。
“砚舟,去,把残碑搬过来。”苏玄青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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