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劣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陈年纸张腐朽和潮湿泥土混合的腥锈味,沉重地压在肺叶上。
陆砚舟踏入这片所谓的“废弃文冢”,第一个感觉不是恐惧,而是窒息。举目望去,视野被一片令人心悸的灰败所占据。
巨大的石碑,曾经或许承载着锦绣文章、先贤箴言,此刻却像被巨人随手丢弃的断齿,以各种诡异的角度深深插入黑褐色的土地,或倾斜欲倒,或拦腰断裂。
碎裂的砚台、朽烂的笔杆、辨不出原色的纸屑散落其间,如同大地溃烂后流出的脓疮。
光线被一层永不消散的、带着墨色的薄雾过滤,昏沉黯淡,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只剩下一种令人心头发毛的死寂。
“老天爷…”身后传来新队员王焕倒吸凉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个被灵捕司临时抽调来的年轻小伙子,显然被眼前这如同巨大坟场般的景象震慑住了。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制式腰刀的刀柄。
“噤声。”江白鹭的声音压得极低,清冷如刀锋刮过冰面。
她走在队伍最前,那柄名为“斩秋”的刀并未出鞘,只是被她左手稳稳按在身侧,刀柄上的缠绳随着她沉稳的步伐微微晃动。
她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过每一寸可疑的阴影,每一块歪斜的碑石。
长期的追踪与搏杀赋予了她一种近乎野兽的直觉,此刻,这种直觉正疯狂地敲打着警钟——这片死地之下,蛰伏着远比视觉所见更危险的东西。
陆砚舟紧随其后,点星笔被他习惯性地握在指间,温润的笔杆此刻却像一块寒玉,汲取着他指尖的温度。
他微微阖目,并非疲惫,而是全力运转着那双能窥见灵韵流转的“灵犀之眼”。
视野切换,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得光怪陆离。
灰败的雾气中,丝丝缕缕稀薄驳杂的灵韵如同垂死的萤火虫,在断碑碎石间微弱地明灭。
然而更多的,却是大片大片粘稠、污秽的暗色“淤痕”,如同干涸的血迹,又像是**的墨渍,深深浸染着这片土地。
那是失控灵韵彻底崩坏后留下的“残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衰败与怨恨气息。
偶尔,在这些污秽的“淤痕”深处,会突然鼓起一个墨绿色的、缓慢蠕动的“脓包”,散发出贪婪的吸力。
陆砚舟的心猛地一沉,他认出了那东西——苏玄青曾凝重提及的“噬墨苔”,一种专门吞噬灵韵、腐化血肉的邪异苔藓。
“小心脚下!”陆砚舟的警告几乎是和变故同时发生。
走在侧翼的王焕,注意力被一块刻着扭曲鸟虫篆的断碑吸引,脚步下意识地朝那片区域踏去。
他落脚之处,一块颜色比其他地面更深、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墨绿色苔藓,骤然活了。
那苔藓猛地向上翻卷,如同无数细小的、贪婪的墨绿色触手,瞬间缠裹住了王焕的右脚踝和小腿。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吸吮之力的邪异感觉瞬间透过皮靴侵入。
“啊——!”王焕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
肉眼可见的,他那被苔藓包裹的右臂衣袖下的皮肤,瞬间失去了血色,变得如同浸水的灰纸。
皮肤下的肌肉以可怕的速度萎缩下去,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败色泽,仿佛生机被瞬间抽干。
更骇人的是,灰败的边缘正快速向上蔓延,伴随着皮肤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黑色细纹。
剧痛和极致的虚弱感瞬间淹没了王焕,他身体一软,就要栽倒在那片致命的苔藓上。
“别动!”陆砚舟厉喝,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
点星笔在他手中划过一道清冷的轨迹,笔尖灵韵瞬间高度凝聚,发出细微的嗡鸣。
“离!”
一声短促的敕令,笔走龙蛇!一个银钩铁画的“离”字凭空显现,并非写在纸上,而是以精纯的灵韵为墨,瞬间烙印在那片噬墨苔的核心灵络之上。
嗤——!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冰面,一股带着腥臭的青烟猛地腾起。
那疯狂蠕动的墨绿色触手骤然僵直、抽搐,仿佛被无形的利刃狠狠斩断了连接主干的根系。
缠在王焕腿上的部分瞬间失去了活性,变得如同枯萎的烂草,簌簌掉落。
王焕只觉得那股恐怖的吸力骤然消失,但右臂传来的剧痛和麻木让他几乎握不住刀,冷汗瞬间浸透后背,脸色惨白如金纸。
“老李,扶住他!警戒!”
江白鹭的命令简洁有力。她本人并未回头,目光死死锁住王焕受伤的右臂,以及那片暂时沉寂下去的噬墨苔区域。
另外两名经验丰富的灵捕司精锐——老李和老张,立刻抢上,一人架住王焕,另一人迅速拔刀,警惕地环视四周。
陆砚舟一步抢到王焕身边,蹲下身,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探查灵韵,小心翼翼地拂过王焕灰败萎缩的右臂皮肤。
触手冰凉僵硬,生机微弱得可怕。更让陆砚舟心头一凛的是,在那灰败的皮肤下,隐隐有极其细微的、针尖大小的蓝黑色墨渍正在缓慢渗出,如同皮下淤积的毒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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