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的冬日,寒冷中透着烟火气。
天刚蒙蒙亮,茶肆的灯笼便在寒风中摇晃起来,街边卖馒头烧饼的沿街叫卖,粥铺的老板正在往铜锅里添着些小米,那往上翻腾漂浮的热气和灶台下的烟火,倒是显得这个寒冬的早上没那么冷了。
盛府西门的小厮们,正倚在门口看着一群手冻得通红的小孩子跟着挑货郎的扁担讨糖糕吃。
另一边停着已经套好了马车,昨天就有府里管事的通知他们,说今日有姑娘出门,让早早套好车准备着,路程远,得走得早一些。
他们按照指示套好了车,正在门口等着侍奉姑娘出门呢,可这左等右等也不见来,于是都有些松懈了,其中两个胆大的又回去睡觉了,说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出小姐,哪里需要这么大的阵仗。
剩下的人继续在寒风中瑟缩地等着,那两人离去也没过一会儿,便有两个丫鬟搀扶着一个带帏帽的姑娘缓缓出了门。
后面还跟着六姑娘和她的侍女小桃,二人都面色凝重。
小厮们见状立即都打起精神来立在一边,那戴帏帽的四姑娘不发一言,慢悠悠地在侍女的搀扶下上了车。
那两个侍女又拿了些钱,分给在场的小厮们作为辛苦费,众人见了钱,那早起的烦恼瞬间没了影子。
六姑娘将手中的包袱给了另一个女使,又到马车旁说道:“四姐姐,这里面是一些糕点,你在路上饿了可以吃。还有衣物和些银子,够使用一阵的了。此去山高路远,祖母挂心着呢,特意让我来送送四姐姐。”
马车内四姑娘缓缓张口,那语气比霜雪都寒冷一些,“我知道妹妹的好意,我此去是修行忏悔的,也不是去享福的,用不着这些。”
明兰愣了愣,继续道:“用不用是一回事,但是得有啊,那山上缺医少药的,不比家里方便,还是拿着以防万一吧,也没多少,姐姐别嫌弃。”
四姑娘没说话,明兰又说:“祖母身体不好,不然她老人家定会来亲自相送。五姐姐这两天也有点风寒感冒,本来也是说好了一起来送你的,家里母亲和父亲……”
话还没说完就被墨兰打断了,“行了,你也不必安慰我了,我做了错事连累了家人,他们不来是应该的,也谢谢你能来送我,这个家也就这样吧,没什么好留恋的,你也保重吧。”
说完就让女使放下了帘子,不再看盛家府宅一眼。
马车缓缓启程,压在石子路上咯噔咯噔的,明兰呆呆望着那滚动的车轮,那车轮好像是压在自己心上一样,只觉得心往下坠的慌,说不出来的难受。
“四姐姐保重,一路平安。”明兰望着远去的马车喃喃道。
小桃看明兰难过,想扯开话题,故意道:“姑娘声音这样小,四姑娘也听不见啊,要不还是让奴婢帮你喊吧?”
明兰看了一眼小桃,“你要将整条街上的人都吵醒吗?”
说完默默转身进了门,却依旧是不说话,闷闷的难过。
小桃又道:“姑娘就是太心善了,那四姑娘以前没少欺负姑娘,自从出了事那五姑娘连她一面都没见过,姑娘还去看她两三次,现在还来送她。”
明兰叹了口气道:“谁愿意看家庭不睦,兄弟姐妹不和啊,若是一家子和和美美的最好了,但只要是一有不公,必生怨怼,怨怼多了也就成了仇恨。”
“四姐姐这是对父亲死心了,对整个盛家都死心了。父亲之前偏向她,现在偏向我,从来没有想过一碗水端平,他读了这么多圣贤书,也不知道读没读过不患寡而患不均。”
她停了下来,看着绮霞苑的方向说道:“要是没有祖母的庇佑,没有现在小娘的算计,说不定我现在比四姐姐都惨。他曾经纵容着林噙霜害了我小娘,对我不管不顾,现在又换了过来而已。”
又黯然神伤道:“四姐姐就是斗失败的我,在这家里,若是没本事没依靠的话,斗不斗都是个死,小娘没斗也死了,林噙霜斗了也死了,四姐姐跟着林噙霜落到今天这个下场,紫云山那么远,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了。”
小桃安慰道:“姑娘别伤心了,再怎么着老太太都是护着姑娘的,还有小娘,她那么有本事,肯定会护你周全的。”
“小桃,我是说,这事情难道就只有你死我活这一个结果吗?若是父亲能做到公公正正,不偏不倚,也不会把林噙霜的野心喂那么大,教着四姐姐去争宠,去攀高枝儿,也不会有后面种种的惨剧了。”
“就拿这件事来说吧,若林噙霜死后父亲没有迁怒四姐姐,而是意识到自己先前的错误,不再娇惯她,好好教导,也总比不管不顾逼得四姐姐出去偷情的好。我就是觉得祖母说的对,都是父母造的孽,都应在了孩子身上。”
小桃喃喃道:“姑娘别说了,听着怪害怕的,反正只要姑娘过得好就行了,就别管那么多了。”
明兰冷笑道:“害怕什么呀,这就是人心啊,你放心,祖母对我那么好,她这嫡母难当,我会在父亲面前好好装,好好演,不会惹出事来让她操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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