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死寂持续了很久。
灰尘在残存的烛光中缓缓飘浮,像无数细小的亡灵。血腥味和硫磺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墙壁上剥落的符文碎屑铺了一地,踩上去会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像踩在枯叶上。
顾清站在那里,低头看着玄尘的尸体。他还在站着,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像一尊守护神像。顾清试过让他躺下,但那具身体僵硬得像石头,无法弯曲。
老陈靠在墙上,粗重地喘息着,胸口的伤口还在渗血,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死死盯着跪在不远处的判官。阿慧坐在地上,断臂处的布条已经彻底被血浸透,但她用仅存的右手握着一把匕首,刀尖指着判官的方向。小武则单膝跪地,用撕下的衣摆草草包扎腿上的伤,眼睛一刻不离地警戒着四周。
判官还跪在那里,面具掉在一旁,露出的那张脸苍白、瘦削,五官普通得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他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但没人知道那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现在怎么办?”老陈哑着嗓子问。
顾清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那个碎裂的圆盘旁,蹲下身,仔细观察。圆盘已经完全碎成了十几块,每一块上的符文都已经暗淡无光。那把青铜匕首还插在中央,但刀身已经布满了裂纹,像随时会碎成粉末。
他伸出手,想要拔出匕首,但在指尖触碰到刀柄的瞬间,匕首“咔嚓”一声,真的碎成了几十片。
“阵眼彻底毁了。”阿慧说,“苏婉净化了自己,玄尘用命挡住了那只眼睛……阵法应该已经失效了。”
“失效了?”小武抬头,“那为什么……那只眼睛没有完全消失?它只是闭上了,屏障也只是变淡了,但没有彻底消失。”
顾清站起身,走到那面曾经是黑色屏障的墙壁前。屏障现在已经几乎看不见了,只能隐约感觉到空气中有一层薄薄的、冰冷的“膜”,像一层极薄的冰。他伸手去摸,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但确实能穿过去。
他收回手,看向判官:“那只眼睛是什么?阴门后面的东西?”
判官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睛很浑浊,像蒙着一层灰,但眼底深处,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
“主上……”他喃喃道,“你们……你们毁了主上降临的祭坛……”
“回答我的问题。”顾清的声音很冷,“那只眼睛是什么?”
判官突然笑了,笑声嘶哑、破碎,像漏气的风箱:“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敢破坏阵法……真是……愚蠢……”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最终只能维持跪姿,但挺直了脊背:“那不是阴门……那是封印……封印着上古时期就存在的……大恐怖……”
“什么大恐怖?”
“我不知道它的名字……没人知道……”判官的眼神变得空洞,“黄泉会的记载里……只说它是‘不可名状之物’……来自世界之外……被上古大能封印在此地……而江城……整个江城……就是封印的一部分……”
顾清想起了玄尘说过的话:江城地下自古封印着一处“鬼域”入口。
“所以黄泉会要打开阴门,不是为了迎接什么‘主上’,而是为了……释放那个东西?”
“释放?”判官摇头,“不……是‘献祭’……用整座城市的生灵献祭,换取它的力量……有了它的力量,黄泉会就能……就能建立新秩序……没有痛苦、没有死亡、永恒的新世界……”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然后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一大口黑血,溅在地上,滋滋作响,冒着青烟。
“你中毒了?”阿慧皱眉。
判官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咳嗽,咳得整个人都在颤抖。终于,咳声停了,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不是毒……是反噬……”他喘息着说,“阵法被毁……作为主阵者……我活不长了……”
他看向顾清,眼神里有种复杂的情绪:“年轻人……你以为你赢了?不……你只是……开启了一个更大的灾难……”
“什么意思?”
“那只眼睛……已经苏醒了……”判官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封印松动了……它迟早会出来……到时候……江城……不,整个世界……都会……”
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他的眼睛突然瞪大,瞳孔收缩,身体剧烈抽搐起来。黑色的血管像蛛网一样从脖子向上蔓延,迅速爬满了整张脸。他张开嘴,想说什么,但只发出一串咯咯的怪声。
然后,他的身体像被抽空了所有水分一样,迅速干瘪、萎缩,最后变成一具包着皮的骷髅,瘫倒在地,再无声息。
死了。
死得如此诡异,如此……不祥。
顾清盯着那具尸体,心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沉重的不安。判官最后的话,像诅咒一样在他耳边回响:“你只是开启了一个更大的灾难……”
“他在吓唬人。”老陈说,但声音里没什么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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