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那句“鸿一瞥:她是我的劫伤及经脉,不宜起舞”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凌霄殿内漾开层层微澜。众仙神色各异,有恍然的,有惋惜的,更有如瑶光上神般,眼中掠过一丝“果然如此”的讥诮。
天帝既已开口定调,自然不会有人再不识趣地要求青丘帝姬带伤献艺。仙乐再起,舞袖翩跹,宴会的气氛似乎又重新回到了之前的觥筹交错,只是那若有若无的目光,依旧时不时地飘向昆仑虚席位上的那对师徒。
白浅低垂着眼睑,感受着身侧传来的、墨渊身上那清冷而令人心安的气息,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松弛。方才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又要被推上前世那条身不由己的老路。是师父,再次以他不动声色的方式,将她护在了羽翼之下。
她悄悄吸了口气,试图将那份悸动与感激压下,重新端起面前那杯未曾动过的琼浆,小口啜饮,借以掩饰内心的不平静。玉液甘醇,滑入喉间,却品不出半分滋味,只觉得那来自斜上方的、如同实质般的目光,依旧如影随形,让她如芒在背。
夜华……
他果然在看着她。比前世更加专注,更加……具有侵略性。
是因为师父的维护,激起了他的好奇?还是她这一世刻意表现出来的、与传闻中“顽劣青丘帝姬”不符的沉静,引起了他的注意?
白浅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想这场煎熬的宴会尽快结束,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然而,世事往往不遂人愿。
酒过三巡,宴至酣处,众仙放松了些许,开始离席相互敬酒寒暄。天族太子夜华,作为宴会的主角之一,自然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他手持金樽,神情依旧是惯常的清冷,在一众仙神的簇拥下,周旋于席间,举止得体,应对从容,尽显天族储君的风范。
白浅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将自己隐没在殿柱的阴影里。可有些轨迹,仿佛早已注定。
当夜华的身影,在一群仙官的陪同下,不可避免地靠近昆仑虚席位时,白浅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她死死盯着案几上的纹路,仿佛那上面刻着无上大道。
“墨渊上神。”夜华清越的声音在近处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敬意,“久仰上神威名,今日得见,实乃幸事。夜华敬上神一杯。”
墨渊执起酒杯,神色平淡地与他虚碰一下:“太子殿下客气。”
两人皆是一饮而尽。
场面上的礼节过后,夜华的目光,似乎这才“不经意”地,落在了墨渊身后,那个始终低眉顺目的白衣少女身上。
“这位,想必就是青丘的白浅帝姬?”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如同在询问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白浅在心中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不能再装聋作哑。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起身,向着夜华行了一个标准的仙礼,声音尽量保持平稳:“青丘白浅,见过太子殿下。”
这是重生以来,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清醒地面对夜华。
他穿着一身玄底金纹的太子常服,身姿挺拔,容貌俊美无俦,眉宇间蕴藏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与记忆中那个后期偏执阴郁的天君相比,此刻的他,更多了几分少年储君的锐气与清冷。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平静,却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力量,仿佛要透过她故作镇定的外表,看进她灵魂深处去。
白浅强迫自己与他对视,不闪不避,但袖中的手却已悄然握紧。前世被他亲手剜去双眼的剧痛,被他冷漠相对的心寒,在此时竟隐隐有复苏的迹象。
“帝姬不必多礼。”夜华淡淡开口,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忽然道,“方才听闻帝姬于秘境中受伤,不知现下可好些了?”
他这话问得突兀,也超出了寻常的客套范畴。周围的仙神都竖起了耳朵,连墨渊端坐的身姿,似乎也几不可察地挺直了一分。
白浅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有劳殿下挂心,只是小伤,已无大碍。”
“是吗?”夜华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秘境试炼,凶险异常,帝姬初入师门便敢亲身涉足,勇气可嘉。只是……”他话锋微转,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一旁静坐的墨渊,“墨渊上神素来严苛,对座下弟子要求极高,帝姬在昆仑虚修行,想必颇为辛苦。”
这话听起来像是关心,实则暗藏机锋。既点明了白浅“初入师门”根基尚浅,又隐隐将墨渊的“严苛”与白浅的“受伤”联系起来,其心难测。
白浅心中冷笑,前世便是被他这般看似温和实则步步为营的姿态所迷惑。这一世,她岂会再上当?
“殿下言重了。”她语气疏离而客气,“师父教导有方,弟子在昆仑虚获益良多,虽修行艰苦,却心之所向,甘之如饴。至于秘境受伤,乃是弟子学艺不精,与师父无关。”
她回答得不卑不亢,既维护了师门,也撇清了自己受伤与墨渊的关系,将夜华隐含的挑拨化解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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