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虚的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下流淌,如同那静心莲池的水,波澜不惊,内里却自有暗流涌动。白浅几乎将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了近乎自虐的修行中,除了必要的听讲和宗门任务,她将自己隔绝在弟子房与莲池之间,用汗水和疲惫麻痹着那颗因刻意疏离而隐隐作痛的心。
墨渊亦如他所言,维持着严师的姿态,再无半分逾越。只是紫霄殿深处禁室的灯火,熄灭得一日比一日晚。
这日清晨,讲经堂内,墨渊正讲授上古阵法演变,声音平稳如常。白浅坐在弟子中间,凝神倾听,偶尔提笔记录,姿态与其他弟子无异。唯有在她低头时,那微微抿紧的唇线,泄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就在课程即将结束时,一道金光穿透云层,精准地落入讲经堂,化作一枚镌刻着龙纹的玉简,悬浮于墨渊面前。
天宫御令。
堂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弟子都屏息凝神。天宫与昆仑虚关系微妙,这般正式传讯,必有要事。
墨渊神色不变,指尖轻点玉简,一道威严而平和的声音便在大殿中回荡:
“墨渊上神钧鉴:今四海升平,感念众仙神守护之功,特于三日后凌霄殿设宴,以慰辛劳。闻上神座下新收高徒,青丘白浅帝姬,天资卓绝,仪态万方,特邀列席,共襄盛举。望上神携徒拨冗莅临,以全天宫与昆仑虚、青丘之谊。”
话音落下,讲经堂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投向了坐在前排的白浅身上。
天宫夜宴!特邀青丘白浅!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天族这是在向青丘示好,还是在试探昆仑虚?亦或是……那位太子殿下,终于注意到了这位名声渐起的青丘帝姬?
白浅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指尖猛地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镇定。
天宫夜宴!前世一切孽缘的开始!
她几乎能预见那觥筹交错的场景,预见夜华那清冷探究的目光,预见自己再次被卷入那令人窒息的命运旋涡!
不!她绝不要去!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高座之上的墨渊,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抗拒与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求助。
墨渊的目光与她有一瞬的交汇。他看到了她眼底深藏的惊惧与慌乱,那并非寻常弟子接到天宫邀请时应有的受宠若惊,而是一种仿佛触及了某种可怕记忆的、发自灵魂的抵触。
果然,她与天宫,与那位太子,有着非同寻常的关联。那些破碎记忆里的“诛仙台”,是否就与此有关?
他心中疑云更甚,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对那玉简淡淡道:“昆仑虚已知,届时自会赴宴。”
玉简化作金光散去。
墨渊看向堂下众弟子,语气平和:“今日便到此,散了吧。”
弟子们纷纷起身行礼,陆续退出讲经堂,只是离去时,投向白浅的目光愈发复杂。
白浅僵坐在原地,直到所有人都离开,她才缓缓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向外走去。
“司音。”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叫住了她。
白浅身体一僵,慢慢转过身,垂首行礼:“师父。”
墨渊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低垂的头顶。“三日后,随为师赴宴。”
“师父!”白浅猛地抬头,眼中尽是恳求,“弟子……弟子修为低微,见识浅薄,恐在天宫失仪,堕了昆仑虚威名。恳请师父允准弟子留守山门!”
她寻了一个最冠冕堂皇,也最站不住脚的理由。
墨渊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她,仿佛要看到她灵魂深处去。“天宫特地点名于你,避而不见,反显心虚。”
他语气平淡,却一语中的。“况且,青丘帝姬的身份,注定你无法永远避世于昆仑虚。有些场面,迟早需要面对。”
白浅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她知道师父说的是事实。身为青丘女君,她不可能永远躲在昆仑虚做一个小弟子。与天族的交集,是她逃不开的宿命。
可是……
“你在怕什么?”墨渊忽然问道,声音低沉。
白浅心头巨震,几乎要脱口而出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但她死死咬住了下唇,将涌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不能说!那些事情,如何能对他说?
看着她骤然失血的脸和紧咬的下唇,墨渊眼底掠过一丝复杂。他没有再逼问,只是道:“回去准备吧。天宫非比寻常,谨言慎行即可,一切有为师在。”
一切有为师在。
同样的话语,在此刻听来,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是啊,这一世,师父在身边。他不再是那个只能在她记忆里悲壮逝去的影子,而是真实存在、会护着她的师尊。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低声道:“是,弟子遵命。”
……
三日转瞬即逝。
赴宴这日,白浅换上了一身折颜早已命人送来的、符合青丘帝姬身份的正式宫装。衣裙是清雅的月白色,以银线绣着繁复的九尾狐暗纹,行动间流光溢彩,既不**份,又不过分张扬。她将长发绾成端庄的飞仙髻,只簪一支素雅的玉簪,薄施粉黛,掩去了连日修行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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