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嫣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心底发毛，恐惧感如藤蔓般缠绕上来。

但她强撑着，没有退缩，反而抬高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质问道：“怎么？连这点克制都做不到吗？如果连尊重我的意愿、控制你自己的**都做不到，

你口口声声说的‘爱’又算什么？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是真的……爱我，而不是仅仅把我当成一个你想要的、必须独占的物件？”

这番话，如同冰水，泼在了姜玖那即将失控的炽热情绪上。他眼中的暗红疯狂之色猛地一滞，随后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虽然并未完全消失，但已重新被压回眼底深处。

他怔怔地看着姜嫣，看着她眼中那混合着恐惧、倔强和一丝……或许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试图抓住些什么的期盼。

她说得对。

如果他的爱，只是肆无忌惮的掠夺和强迫，那与囚禁何异？与他心底最鄙夷的、只知占有的野兽何异？他想要的不只是皇姐的身体，他想要她的心，想要她心甘情愿的陪伴。

而尊重与克制，似乎是获得那份“心甘情愿”必须付出的代价……尽管这代价让他极其不适，内心叫嚣着反抗。

他沉默了片刻，那股外放的阴冷气息终于彻底收敛。他没有直接答应，也没有反驳，而是忽然牵起姜嫣的手，不容置疑地握紧，同时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皇姐闭关许久，小八他们都很想你。走吧，一起去用早膳。”

话音未落，也不等姜嫣回应，周围空间微微扭曲，两人已从石室消失，出现在燕云楼内一处清幽雅致的庭院中。

庭院里生机盎然，八皇子姜理正在秦雪的指导下，有模有样地练习着基础剑招，虽然动作还有些笨拙，但神情无比认真。

不远处的石桌旁，海柔与章楠相对而坐，面前摆着清茶与点心，两人的目光却时不时飘向练剑的两人，低声交谈着，脸上带着慈和的笑意。

“柔姐姐，你看小理那眼神，都快粘在秦雪姑娘身上了。” 章楠用团扇掩着唇，轻声笑道。

海柔抿了口茶，眼中满是了然与欣慰：“可不是么，这孩子，找各种由头往人家身边凑，那点小心思，明眼人谁看不出来？看来咱们小八啊，是开窍了。”

“是啊，秦雪姑娘瞧着性子清冷，但心肠好，对小理也耐心。” 章楠点头赞同，随即又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染上一丝愁绪，“就是不知道小念，什么时候也能开开窍。

那孩子，从小就不爱说话，性子也柔，亏得有嫣儿、玖儿还有小理带着，才活泼些。眼瞅着也要弱冠了，可这男女之事上，一点动静都没有，真是愁人。”

海柔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妹妹别急，念儿那孩子性子是温柔沉静了些，但自有他的好处。许是缘分未到呢。”

“温柔是温柔，” 章楠苦笑，“可你也知道，他从小模样就像女孩儿，声音也细，身段也……唉，我就担心，将来哪家姑娘能真正懂得他、接纳他这般模样性情？”

就在这时，庭院中光影微动，姜玖牵着姜嫣的手凭空出现。

“皇姐！三哥！” 姜理最先看到他们，立刻收了剑，满脸惊喜地跑过来，“皇姐你出关啦！太好了！”

姜嫣看到弟弟，脸上露出了真切温暖的笑容，暂时将方才的紧张抛到脑后：“嗯，出关了，修为也略有精进。小理，你也要努力修炼，不可懈怠。”

姜理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但立刻又挺起胸膛，指向走过来的秦雪：“皇姐放心！有雪姐姐教我，我肯定能进步的！”

姜嫣和姜玖又转向海柔与章楠，恭敬地行礼问安：“海姨，章姨，早安。”

海柔与章楠笑着应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两人始终紧握的十指上。姜玖握得坦然，甚至带着几分宣示的意味，而姜嫣则几不可察地试图将手抽回，指尖微微用力，却未能挣脱。

海柔与章楠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他们不是瞎子，姜玖对姜嫣那超乎寻常的占有欲与亲密，以及姜嫣时而抗拒时而无奈的姿态，他们早已有所察觉。

只是，这件事太过惊世骇俗，牵扯又深，

他们作为长辈，虽担忧，却也不知该如何做，毕竟感情这事旁人是最不好插手，也是最不应该插手的。

别人可以为两个人感情的解决，提供帮助，但也仅仅是帮助。

所以她们只能将疑虑压在心底。

“都别站着了，快来用早膳吧，刚备好。” 海柔压下心绪，笑着招呼。

一行人移步至旁边的花厅。长桌上已摆好了精致的灵粥小菜、水晶包子等，虽修士早已辟谷，但家人围坐一桌，享用这些带着烟火气的食物，更多是一种情感的维系与温馨的氛围。

七皇子姜念也闻讯赶来，看到出关的姜嫣和姜玖，清丽柔美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欣喜笑容：“三哥，皇姐。”

早膳的气氛整体是温馨融洽的。秦雪初始还有些拘谨，但在海柔和章楠的热情招呼下，也渐渐放松下来。姜理更是活跃，不停地说着近日的趣事，逗得众人发笑。

只有细心观察才能发现，姜玖的目光几乎全程没有离开过身旁的姜嫣，不时为她布菜，动作自然亲昵。姜嫣则大多时候垂眸静食，偶尔附和几句，对于姜玖的殷勤，接受得有些被动。

早膳过后，姜玖便牵着姜嫣起身，对众人道：“我带皇姐去园中走走，消消食。”

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除了依旧沉浸在欢乐中、神经大条的姜理，海柔、章楠乃至姜念，眼中都流露出了不同程度的忧虑。

姜念轻声开口，安慰两位忧心忡忡的长辈：“海姨，母妃，放心吧。三哥……他有分寸的。他会处理好的。” 话虽如此，他清澈的眸底也藏着一丝不确定。

……

燕云楼后的山林小径，静谧幽深，草木清香。姜玖依旧紧紧牵着姜嫣的手，步伐缓慢。

走了一段，姜玖忽然开口，声音在山间的清风中显得有些飘忽：“皇姐，是不是……如果我们不是姐弟，你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我了？”

姜嫣的脚步微微一顿。

不是姐弟？

这个假设像是一根细针，轻轻刺了她一下，带来一阵细微而复杂的酸麻。她心中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怎么可能不是？那近二十年的姐弟情分，早已深入骨髓。他是她看着长大、疼着护着的弟弟，这个认知几乎与她的生命同长。

人毕竟不能像野兽那样，不懂得什么叫做伦理道德。

即便是许多妖兽化了人形，开了灵智，也逐渐懂得那血脉限制的伦理道德。

即便抛开那层血脉联系，仅仅是“姐弟”这个身份所承载的伦理、道德、世人的眼光，以及她自己内心根深蒂固的认知，就足以构成难以逾越的鸿沟。

她的沉默，被姜玖解读为默认或动摇。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目光灼灼地看进她眼底，语气带着一种异样的狂热与偏执：“皇姐，如果……如果仅仅是因为这层身份和世人的眼光让你为难、让你却步，那么，等我做完该做的事，报完该报的仇之后……”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近乎残忍的温柔与决绝：“我们就告诉全天下，我们并非亲生姐弟！这样，就没有人能用伦常二字来指责你、束缚你！”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眼底那被压抑的猩红与暴戾再次浮现，混合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占有欲：“如果，到了那时，还有谁敢对你指指点点，妄加非议……” 他凑近她，气息拂过她的耳廓，一字一句，如同恶魔的低语，“那他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我会让所有令你不快的声音，彻底消失。”

这不是玩笑，也不是气话。姜嫣从他眼中看到了认真，看到了那源于混元道体与天生魔种融合后，越发收放自如却也越发危险的偏执与杀戮本性。为了她，他真的做得出来。

姜嫣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她不想再继续这个危险的话题，更不想看到他眼中那令人心悸的黑暗。

她偏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声音有些干涩地转移了话题：“……我们去那边走走吧，听说那边的山涧开了几株罕见的冰魄兰。”

姜玖凝视了她片刻，眼中翻涌的情绪渐渐平复，重新被温和的笑意取代。他知道不能逼得太紧，皇姐已经开始“尝试接受”了，这就够了。至于那些阻碍……他会一一扫平，用他的方式。

他重新牵起她的手，力道温柔却不容拒绝：“好，皇姐说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但前提是“我们”。

他希望皇姐无论去哪儿都不会抛弃他。

他会等，会慢慢磨，会用尽一切手段，让他的皇姐，逐渐习惯他的存在，接受他的爱意，最终……彻底成为只属于他的、名正言顺的妻。

这条路或许漫长，或许布满荆棘与罪孽，但他绝不会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