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的手指终于从剑柄上松开。
剑归鞘,动作很慢,像是怕一用力骨头就会散架。他的腿已经发麻,脚底踩着的不是地面,而是虚浮的雾。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也不能瘫。
一名外门弟子从人群中走出,脚步有些抖。他站在断墙下,抬头看着江临川,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江执事,我扶您下来。”
江临川看了他一眼。那张脸很年轻,额角还带着擦伤,是刚才守阵时留下的。他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那只手伸上来,不太稳,但他抓住了。借着这股力,他一步步走下断墙。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经脉里空荡荡的,灵力一丝不剩,连呼吸都得靠意志撑着。
刚落地,两名长老就迎了上来。左侧那位白须老者抬手打出一道温和灵光,悄无声息地渗入江临川后背。那道光不强,却让他僵硬的筋骨松了一瞬。
“江执事力挽狂澜,护我宗门!”老者高声开口,声音传遍全场,“请诸位弟子列队相迎!”
人群动了。
原本散在各处的弟子迅速整队,从山门到演武场,排成两列。他们看着江临川,眼神里有敬畏,有感激,还有藏不住的激动。
江临川低着头往前走。没人再说话,只有脚步声和风声。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这不是敌意,是崇拜。可他心里清楚,这一战赢得太险,若没有残魂出手,他早就死了。
庆功宴设在主殿前的广场。
长桌摆开,酒菜已备。宗主亲自站在主位旁,手里端着一杯酒。他等江临川走到近前,才缓缓抬起手。
“此战之胜,首功当属江临川。”宗主的声音不高,却让全场安静下来,“若无他守住阵眼,若无他斩退司徒南,今日青冥宗,已不复存在。”
他说完,亲手为江临川斟酒。
酒液流入杯中,清亮透明。江临川伸手去接,右手还在抖。他深吸一口气,调动识海深处那道残存的金纹能量,强行压住经脉的震颤。指尖碰到杯壁时,抖动仍在,但杯子稳住了。
宗主看着他,目光沉静。两人对视片刻,宗主低声说:“此酒敬你守住本心。”
江临川点头,举杯。
全场弟子一同举杯,齐声道:“敬江执事!”
酒入口,微辣,顺着喉咙滑下。他只喝了一小口,便放下杯子。他知道现在不能多饮,身体还没恢复,强行运转灵力只会伤得更重。
可他刚放下杯,就有弟子走上前来。
“江师兄,我昨日差点被魔修抓走,是您那一剑救了我们全队!”那人双手捧杯,声音发颤,“我敬您!”
江临川接过酒,浅饮一口,还了回去。
接着又来一人。
“江执事,我爹娘住在山外村子,听说您击退敌军,连夜赶来看您!”那人眼眶发红,“我替他们敬您一杯!”
一杯接一杯。
有人跪下叩首,有人哭出声,有人把酒洒在地上祭奠战死的同门。江临川全都接下了。他不推辞,也不多言,每杯只喝一点,始终面带笑意。
可他的脑子没停。
他一边应对众人的敬酒,一边用推演之瞳回放刚才的战斗。司徒南最后那一击的轨迹、残魂出现的时机、星图印记的反应……这些细节在他识海中反复拆解。
突然,有个少年弟子冲到他面前,满脸通红:“江师兄!您以后一定能成化神大能!我亲眼看见您一剑劈开护盾,那气势,根本不像人,像神!”
江临川摇头。
他看着那少年,声音平缓:“今日之胜,靠的是宗门大阵,靠的是诸位同门死守防线,靠的是那些没能活下来的兄弟。还有……”他顿了顿,“那位消散的残魂。没有他,我走不到最后。”
少年愣住,周围也安静了一瞬。
江临川把手中的酒杯放下,不再接新的敬酒。他往后退了半步,离开了人群中心。
喧闹还在继续。
笑声,碰杯声,欢呼声,混成一片。可他耳边却越来越安静。
他走到宴席边缘,靠在一根石柱上,指尖轻轻触碰眉心。
星图印记微微发烫。
闭眼瞬间,三个字在识海响起——守住本心。
紧接着,推演之瞳自动激活。画面流转:葬仙渊的地势图、星图投影的结构、《太虚志》残页上的文字、司徒南提到“异魂者”的神情……所有线索开始重组。
他在找一个答案。
这场战事背后,不只是司徒家与魔宗的阴谋。星图认他为主,残魂助他脱困,连钦天监的旧卷都指向同一个地方——北域。
而真正的秘密,不在星图本身。
星图是钥匙,但它打开的,不是宝藏,也不是力量。它指向的是“虚极境”。
可虚极境是什么?为什么三千年来只有九个异魂者?残魂为何拼死也要提醒他守住本心?
问题越来越多。
他睁开眼,呼吸变沉。
庆功宴还在进行,没人注意到他已退到角落。他抬头看天,北方的星空隐约可见。那里有一丝极淡的灵气波动,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但他的推演之瞳锁定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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