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停下脚步,循着声音看去。
只见前方庭院中,积雪尚未清扫,两个身影正互相追逐,抛掷着雪团。
其中一个身着鹅黄短袄,下系石榴红裙,外罩一件半旧的葱绿褙子。
她梳着俏皮的垂鬟分肖髻,发间只簪了朵小小的绒花,行动间带着一股鲜活的朝气,笑声尤其清亮。
另一个身影略显单薄,穿着月白色的襦裙,外罩一件有些发白的靛青比甲,梳着简单的同心髻,只插了一支素银簪子。
她动作显然要慢一些,总是挨砸,动静之间带着怯生生的书卷气。
两人正是去年一同入宫,位份仅为才人的韩氏与李氏。
原主的记忆里,只在她们初入宫时草草见过一面,此后便再无交集,竟连她们的长相也记不清了。
冯益脸色微变,正要上前清道。
赵构抬手止住了他,唇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静静立在廊下看着。
那鹅黄衣衫的少女眼尖,又一次俯身团雪时,目光不经意扫过回廊,正对上那双含笑的龙目。
刹那间,院中的嬉笑玩闹戛然而止。
“官...官家!”
韩才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手一松,刚团好的雪球砸落在自己脚背上。
她几乎是本能的的跪倒在雪地里,垂着头,身体发颤。
旁边的李才人反应慢了半拍,茫然的回头看去。
当那身绛红龙袍撞入眼帘时,她身子猛的一抖,脸色瞬间煞白,立刻扑通跪倒,头埋得极低。
冯益用请示的目光看向赵构,准备随时上前将这两个嬉闹失仪、冲撞圣驾的才人拖走。
却听赵构说道:“退远些候着。”
冯益微微一愣,随即躬身领命:“喏。”
应罢,冯益抬手一挥,带着随侍的内侍宫女退到了十丈开外,垂手肃立,眼观鼻鼻观心。
赵构迈步走下台阶,径直来到两个少女面前,温和的道:
“起来吧,雪地里凉,跪着作甚?”
没曾想,两个少女闻言却抖得更加厉害,头垂得更低。
韩才人看着眼前那双厚底朝靴,靴面上的龙纹狰狞欲活,刺得她眼疼心慌。
李才人更是连呼吸都屏住了,她攥紧袖口,只盼眼前之人快点离去。
赵构心中暗叹,也不知原主那王八蛋给这些小丫头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竟让她们害怕到这个地步。
他俯下身子,语气更加柔和:
“方才不是玩得挺开心?怎么见了朕,倒像是见了吃人的老虎?”
韩才人闻言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的抬起眼帘,用一双大眼偷偷觑了赵构一眼,随即赶紧低头,小声答道:
“回...回陛下...奴...妾...臣妾们不知陛下驾临...嬉闹失仪...冲撞了圣驾...罪该万死...”
她说罢,连连叩头。
赵构闻言,心中五味杂陈。
尼玛,嬉闹竟然也是一种罪名。
“行了行了,别磕了。”
他止住韩才人,看向旁边抖得更厉害的李才人。
只见几缕发丝被雪水沾湿,贴在她白皙的颈侧,显得楚楚可怜。
赵构见这姑娘怕得厉害,好像见到了恶鬼似的,他恶趣味来了,故意调侃道:
“你呢?吓傻了?连话也不会说了?”
李才人闻言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浑身一抖,身子伏得更低。
一双眸子只顾看向地面,恨不得把地上看出个洞来,好让自己钻进去。
入宫那日匆匆一瞥,官家那张冷漠的脸,与宫女们私语中“刻薄寡恩”、“动辄雷霆”的传闻交织重叠,沉甸甸的压在她心头。
自打入宫以来,她只盼能缩进角落,像一粒尘埃般被世人遗忘。
此刻,那传说中的官家,自己一生的男人,就站在三步之外,她却怕得气都喘不过来。
靴子踩在薄雪上的“咯吱”声再次响起。
更近了!
李才人的心猛的揪紧。
下一瞬,她感觉手腕被人抓住。
“都说了,起来。”
赵构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谁知他的手刚碰到李才人手腕,李才人便如同被滚水烫到,猛的一缩。
动作之大,把赵构都吓了一跳。
赵构的手顿在半空,心中属于现代人的柔软角落被狠狠的撞了一下。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动作更加和缓,再次抓住李才人的手腕,用了点力将她拉起。
接着如法炮制,扶起旁边的韩才人。
他看着个拼命低着头的少女,开口问道:
“你二人...多大了?”
韩才人胆大一些,见皇上问话,支吾着答:
“臣妾...今年...十六...”
李才人知道自己再也躲不过去了,只得回道:
“臣...妾...十...五。”
声如蚊蝇,最后一个字几乎变成了气声,若非小院寂静,赵构差点就没听清。
赵构闻言一惊,尼玛,造孽啊!
要知道,这时候的人报年龄,一般都报虚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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