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傍晚六点的港城百年老商业街，第一片梧桐黄叶打着旋儿从枝头飘落，像枚被阳光浸软的金色邮票，轻得几乎听不到落地的声响，只在青石板路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叶影。晚风裹着一丝凉意掠过巷口，吹得临街店铺的蓝布幌子轻轻晃荡，“小巷食堂”木门前挂着的红灯笼也跟着左右摇曳，暖黄的光透过笼纱的细孔洒出来，在地上织出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磨碎的金屑。后厨飘出的淡淡药香——混着黄芪的微甘、当归的醇和，还有羊肉刚解冻的鲜气——漫过门槛时，恰好与隔壁糖炒栗子铺飘来的甜香撞在一起，引得路过的街坊下意识把外套领口紧了紧，脚步却忍不住朝餐馆方向多顿几秒，鼻尖轻轻动着，像是在确认那股暖香的来源。
古月系着那条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围裙，围裙口袋里插着半截铅笔——笔杆被磨得发亮，是昨天算食材成本时剩下的，笔尖还沾着点浅褐色的羊肉碎屑，在围裙布上蹭出淡淡的印子。他正弯腰将一块带骨羊肉放在老榆木案板上，案板边缘包着圈磨得发亮的铜条，铜条上还留着几处细小的划痕，是常年切菜时刀背碰出来的；案板表面留着深浅不一的刀痕：有切肉丝时细密的平行纹路，像谁用尺子画的虚线；有剁排骨时深凹的圆印，边缘还带着木头的毛边；还有处理鱼虾时的浅弧，弧度流畅得像用圆规画的——每一道刀痕里都浸着过往的烟火气，像是在诉说着无数个忙碌的后厨时光。
这块羊肉是凌晨五点从城郊牧场直送的，用保温箱装着，里面还垫着冰袋，此刻刚拆开没多久，肉色呈新鲜的淡粉色，肌理清晰得能看见细细的纤维顺着纹理排布。古月伸出指尖轻轻按下去，肉质紧实却不发硬，指腹陷进半厘米后，又缓缓回弹，留下的浅印子转瞬就消失了；羊骨上还带着点半透明的筋膜，泛着淡淡的光泽，用指甲轻轻掐一下，能感受到筋膜的弹性——这是新鲜羊肉才有的质感，一看就没经过长时间冷藏。他抬手摸了摸羊肉的温度，还带着点刚从冷藏箱取出的微凉，指尖蹭过肉面时，能感受到细微的油脂颗粒，不腻手却足够润。
“今天本想做萝卜炖牛腩，”古月抬手擦了擦额角的薄汗——后厨的炉火刚点上没多久，空气里已经带着暖意，汗珠顺着眉骨滑到下颌，他随手用围裙角蹭了蹭，留下一块浅淡的湿痕，“沐橙早上打视频时，声音还带着颤，说杀青回港的路上都在搓手。她最后一场戏是落水戏，导演总说‘情绪不够到位’，硬生生拍了三遍才过，在冷水里泡了快一小时，挂了电话我就赶紧去牧场订了羊肉。特意换了黄芪羊肉汤，黄芪补气、羊肉驱寒，再加点当归和枸杞，暖身还不燥，刚好帮她把骨子里的寒气驱走。”他低头用手指轻轻梳理着羊肉上的筋膜，动作轻柔得像在整理一块易碎的布料，指尖偶尔停顿，把缠在骨头上的细筋轻轻拽下来，“上次她在外地拍古装戏，回来跟我抱怨，说剧组附近餐馆的羊肉汤膻味重得咽不下去，最后只能啃馒头。这次可得把膻味去干净，让她能安心喝两碗，连汤都不剩。”
门口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伴随着羊绒围巾摩擦的细微声响，还有隐约的牙齿轻颤声。古月抬头望去，只见苏沐橙裹着米白色的羊绒围巾，围巾绕了脖子两圈，只露出半张脸，像只怕冷的小猫似的缩着肩膀走进来。她穿件浅咖色的针织连衣裙，裙摆下摆还沾着几星淡淡的水渍——是拍落水戏时溅上的，虽然洗过，但布料纹理里还留着浅浅的水痕；外搭件黑色的短款羽绒服，拉链只拉到胸口，露出里面连衣裙的领口，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腕上的银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却因为手冷而贴在皮肤上；头发用珍珠发绳扎成低马尾，发梢还带着点未干的湿气，贴在脖颈处，让她忍不住轻轻缩了缩脖子，肩膀也微微发抖。
她手里拎着个印着“剧组杀青纪念”的帆布包，包口用麻绳系着，露着几包给众人带的伴手礼——有剧组定制的钥匙扣，还有当地的特产点心。她走到古月身边，把帆布包往案板旁的矮柜上一放，就立刻伸手攥住他的手腕——古月的手刚碰过羊肉，带着点室温的暖意，苏沐橙像抓住暖炉似的不肯放，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连指节都绷得紧紧的：“‘温补大师’，我可算熬回来啦！”她说话时带着明显的轻颤，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淡淡的白气，很快又散了，“落水戏拍了三遍，第一次是裙摆没飘对，第二次是表情太僵，第三次冻得我台词都快说不利索了，导演才点头。现在手脚还冰着呢，摸上去像揣了块冰疙瘩，就等你这碗羊肉汤救命！上次在剧组附近喝的羊肉汤，刚凑到嘴边就闻到一股膻味，喝一口直接吐了，你做的时候可得把膻味去得干干净净，不然我可要闹脾气啦——我现在可是‘伤员’！”
古月连忙反手握住她的手，用掌心轻轻搓着她的手背，指尖还时不时捏捏她的指关节，从指根捏到指尖，试图把暖意一点点传过去。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刀的薄茧，蹭过苏沐橙微凉的皮肤时，却格外轻柔：“放心，羊肉我早上八点就泡上了，现在已经泡了两小时，等会儿焯水的时候加姜片、料酒，再放两颗干山楂和半块白萝卜，这几样凑在一起，保准把膻味去得干干净净，炖出来的汤鲜得能鲜掉眉毛，让你喝了还想喝第二碗。”他低头看了眼她冻得泛白的指尖，又把她的手往自己怀里拉了拉，用围裙的下摆裹住，挡住从门口吹进来的凉风：“先暖暖手，汤还得等会儿，我这就去把焯水的材料准备好，争取让你早点喝上热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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