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被揉碎的焦糖,在百年老商业街的青石板路上缓缓流淌。沿街的灯笼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透过镂空的灯纸,在墙上投下细碎的花纹。褪色的灯笼穗在晚风中轻轻摇晃,时不时扫过檐下斑驳的红漆招牌,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小巷食堂的铜铃突然叮咚作响,裹挟着一股柴油味的风涌了进来,卷起地上几片干枯的梧桐叶。李军深蓝色工装裤腿上沾着斑驳的泥点,膝盖处磨出的毛边里还嵌着沙砾,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露出一道清晰的汗渍,顺着脸颊的沟壑蜿蜒而下。工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袖口处缝补的针脚歪歪扭扭,那是母亲上个月特意给他缝的。
身旁的张梅把军绿色外套往臂弯里一搭,袖口磨得发亮,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梢还沾着几片不知从哪带来的草屑。她脖颈处沾着些许木屑,那是今天在家具厂工作时留下的痕迹。两人站在门口,被屋内暖黄的灯光晃得眯起眼,空气中飘来的饭菜香混着淡淡的酱油味,让他们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喉结同时上下滚动。张梅不自觉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想起早上出门时匆忙咽下的冷馒头,胃部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抽搐。
“快坐快坐!”苏瑶系着米色针织开衫的腰带,发梢还沾着厨房飘来的油烟,牛仔裤口袋里露出半截蓝白格子的抹布,随着她快步移动轻轻晃荡。她伸手拂去靠窗桌的浮尘,指尖划过木纹时带起细微的气流,指甲盖下还残留着今早剥蒜留下的淡淡辛辣味:“今天有酸辣土豆丝和紫菜蛋花汤,管够!”瓷勺碰撞在碗碟上的脆响从后厨传来,混着八角桂皮的香气,在暖黄吊灯下蒸腾。
她话音未落,就瞥见李军盯着黑板菜单的眼神——那目光像饿极的人看见面包,布满血丝的瞳孔微微放大,牢牢黏在空白处,嘴角不自觉地翕动着,喉结上下滚动时,工装领口露出被晒得发红的脖颈。阳光透过玻璃斜斜切进来,在他沾着机油的鞋尖前投下一道金边。
吧台边,陈宇轩正往鸡尾酒杯边缘抹盐霜,亮蓝色丝绸衬衫在灯光下泛着微光,领口的银色领针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斑。他用镊子夹起一片柠檬装饰杯口,金属冷光与柠檬的鲜黄在杯壁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二位是跑运输的吧?这柴油味,比我调的龙舌兰还冲。”他手腕翻转,调酒器里的冰块撞出清冽声响,尾音带着海风般的慵懒。
这话让正在画速写的赵雪忍俊不禁,握着铅笔的手腕一抖,浅灰色旗袍下的裙摆也跟着轻轻颤动,露出脚踝处精致的银链,坠着的小铃铛险些发出轻响。她慌忙按住画纸,铅笔在纸上划出一道歪线,却意外为速写里的街景添了几分生动。
“老板,”李军粗糙的手掌在工装裤上蹭了蹭,指节缝隙里嵌着洗不净的黑色机油,形成几道深色的纹路,“有新鲜的猪肚和鸡胗吗?跑长途时就惦记这口脆嫩。”他说话时吞咽的动作格外明显,额角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在工装衣领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张梅见状,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带着薄茧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外套上的拉链头,像是要抚平某种无形的褶皱:“要多放葱蒜,解解乏。”她的声音温柔,目光扫过丈夫晒伤的面庞时,眼底泛起细碎的疼惜。
后厨传来震耳欲聋的“哐当”声,金属柜门与地面碰撞的余韵还在空气中震颤。古月弓着腰,额头几乎要贴到冰柜内壁,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细小水珠,顺着他睫毛的弧度滑落在深蓝色围裙上。他手臂在冰柜底层翻找时,冰碴子簌簌落在肩头,将藏青厨师服晕染出片片白痕。当他直起身时,手中已多了两块裹着薄霜的食材——猪肚泛着珍珠白,表面褶皱里凝着冰晶,在顶灯照射下折射出冷冽的光,那些凝固的霜花像给脏器披上了一件碎钻织就的铠甲;鸡胗暗红紧实,放在案板上时竟轻轻弹跳了两下,带着新鲜的弹性,仿佛还残留着生前鲜活的脉搏。
他伸手扯了扯围裙,银质香菇袖扣在冷光中闪过一道细芒,那是师父临终前送的物件,边角已经被岁月磨得温润。随着他利落地撕开面粉袋,雪白的面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将猪肚埋住,扬起的粉雾在光束中缓缓沉降,宛如一场轻柔的白色雪花舞。面粉扑簌簌落在他的睫毛上,与凝结的水珠混在一起,却丝毫不影响他专注的眼神。
“这是在给猪肚洗澡呢。”王岛晃着钓鱼马甲凑到厨房门口,渔具说明书的边角从口袋里露出来,纸张已经被揉得发皱,记录着他无数次钓鱼的心得。他手指上还沾着鱼鳞刮擦留下的淡粉色痕迹,此刻正点着案板,兴致勃勃地说:“我钓完鱼处理鱼鳞,也得用刷子来回搓!”龚建双手抱胸,深色休闲夹克下的警徽手链若隐若现,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他笑着摇头:“老王,你那手法跟古月比,差着十万八千里。人家这是祖传的揉洗手法,三分钟就能去净黏液。”他的话语中带着对古月精湛技艺的钦佩,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古月翻飞的指尖上,那里正演绎着一场精妙的食材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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