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再一次，毫无悬念地，失控了。

刚刚才因为“农监会”的成立而建立起来的那么一丝丝“科学”、“严谨”的氛围，瞬间就被“谁能抢到一张长期饭票”的原始冲动，给冲得七零八落。

李秀莲站在赵铁柱身边，看着眼前这群为了一个“试吃员”的资格，就差没当场打起来的村民，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麻木到飞出了天灵盖。

她开始由衷地佩服赵铁柱。

他是怎么做到，在面对这群刁民日复一日、花样百出的折磨时，还能保持着如此淡定，甚至还能从中找到乐子的？

这已经不是凡人的境界了。

这是神。

或者，是神经病。

赵铁柱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幕，心里，竟然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甚至还有点想笑。

他早就料到了。

这群人的脑回路，永远不可能跟着你的剧本走。你给他们指一条通往罗马的大道，他们能瞬间在路边，为了“捡石子”还是“采野花”更有前途，而打得头破血流。

“安静！”

赵铁柱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云淡风轻，却带着一种能让所有人瞬间冷静下来的魔力。

他看着那一张张写满了渴望的脸，嘴角，勾起了一抹让李秀莲都感到背后发凉的、恶魔般的微笑。

“关于‘大众评审团’的人选，我当然也制定了非常公平、公正的选拔标准。”

他顿了顿，享受着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期待感，然后，才慢悠悠地，抛出了那个足以让所有人当场裂开的规则。

“想要成为光荣的‘大众评审团’成员，条件，只有一个。”

“那就是——”

“你自家的玉米，必须在‘产量分’和‘品相分’的初选阶段，被淘汰掉！”

轰！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村民，都愣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像是被服务器卡住的游戏角色，凝固在了那一瞬间的狂热和期待上。

啥玩意儿？

想当评委，先把自己给淘汰了？

这……这是什么阴间规则？

王二麻子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张大了嘴，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一团被反复揉捏过的面团，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大……大师……您的意思是，种得越差，越有机会当评委？”他结结巴巴地问道，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对这个世界森森的恶意的不解。

“可以这么理解。”赵铁柱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显得愈发的高深莫测。

“你想想看，”他开始循循善诱地，解释他这套规则的“合理性”，“如果让那些种得好的人，也来当评委，那他们会不会为了打压竞争对手，故意给别人打低分？会不会为了抬高自己，拼命给自己打高分？”

“这，不就失去了‘公平’二字了吗？”

“所以，只有那些，已经退出了冠军争夺的、与最终结果没有任何利益关系的‘失败者’，他们给出的分数，才是最客观，最公正，最没有私心的！”

“我这，是为了保证我们‘农监会’的绝对权威和信誉！”

这番话说得，是那么的……有道理。

村民们面面相觑，竟然一时间，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是啊，让一群失败者来决定胜利者，听起来，好像确实比让一群竞争者互评，要公平得多。

可是……

这他妈也太憋屈了吧！

所有人的心里，都瞬间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拧巴的、堪称“精神分裂”的终极抉择之中。

我是该努力种地，争当那个万人敬仰的“种粮状元”呢？

还是该直接摆烂，当一个能吃遍全村好东西的、快乐的“饭桶评委”呢？

这是一个问题。

一个，足以引发黑石村建村以来，最深刻的一次哲学思辨和价值观重塑的，终极问题。

那股刚刚还无比炽热的、想要争当评委的火焰，瞬间就被浇灭了一大半。

而那股刚刚才建立起来的、想要努力种地的雄心壮志，也在这盆冷水面前，变得摇摇欲坠。

所有村民看着彼此，那眼神，复杂得，像是在看一个“潜在的饭碗竞争者”，又像是在看一个“潜在的状元拦路虎”。

他们的人生，第一次，被赋予了如此清晰，又如此矛盾的AB选项。

刘婶和钱大脚，这两个“卷王之王”，此刻也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让她们放弃争夺“状元”的荣耀，去当一个只能看着别人风光的评委？

这比杀了她们还难受！

可是，一想到能名正言顺地，把自己那个死对头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最顶级的玉米，放在嘴里，一边品尝，一边用最挑剔的语气，说上一句“也就一般般嘛，比我家的差远了”，那种精神上的胜利，似乎……也很有诱惑力？

赵铁柱满意地看着这群陷入了天人交战的村民。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用一个无法两全其美的规则，来对冲他们那该死的、一根筋的内卷之魂。

让你们卷！

现在，你们连往哪个方向卷，都得先好好琢磨琢磨了！

“好了，”赵铁柱挥了挥手，像是在驱散一群苍蝇，“规则我已经宣布了，具体怎么选，是你们自己的事。”

“去找李仙后，和她的‘农监会’，好好研究去吧。”

说完，他转身，就要关上院门。

“大师！大师您等一下！”李秀莲急忙喊住了他，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您……您刚才说，总分一百分，分为四大考核维度。可您只说了三个啊！那最后一个是啥啊？”

所有村民，也瞬间反应了过来。

对啊！

还有十分呢！

这最后的十分，说不定，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所有人的耳朵，都“唰”地一下，竖了起来。

赵铁柱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露出了一抹更加神秘的笑容。

他伸出了第四根手指。

“这最后的十分，也是最关键的十分，我称之为——”

“‘可持续发展贡献分’！”

“可持续发展贡献分！”

这八个字，像是一门来自异次元的、充满了神秘学气息的语言，砸在了所有村民的天灵盖上。

每一个字，他们都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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