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暖阳破开云层，洒进揽月居的知梅轩，窗台上的梅枝已冒出星星点点的绿芽，殿内地龙的暖意混着淡淡的药香，裹住了残冬最后的寒意。

我摒退了所有内侍，独自坐在知梅轩的软榻上，看着顾清辞捧着刚核对完的采买清单进来。他今日穿了件月白的贤君常服，领口微敞，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只是脸色依旧泛着苍白，走到近前时，还忍不住低低咳了两声，忙用帕子掩住了唇角。

“陛下怎的亲自来了？”顾清辞躬身行礼，将清单放在案上，指尖因常年握笔而泛着薄茧，“后宫春季采买的账目已核对完毕，各宫的份例也都按新制调整好了，只等凤君和陆贵君过目便可行文。”

我没急着看账目，只抬手示意他坐下，目光落在他藏在袖中的帕子上，语气沉了几分：“先把帕子给朕看看。”

顾清辞身子一僵，眼底掠过一丝慌乱，却不敢违逆，只能将帕子递了过来。帕角上那一点浅淡的血丝，在素白的锦缎上格外刺目。我捏着帕子的指尖微微收紧，抬眼看向他：“太医的润肺丸，你是不是又没按时吃？”

“臣……”顾清辞垂首，声音低了下去，“近日杂务繁杂，一时忘了。”

“忘了？”我将帕子掷在案上，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心疼，“你忘了自己的身子，也忘了太医嘱咐的固本之法？前几日御书房的密呈，朕都看了，你昨夜咳到天亮，今早只喝了半碗粥，便是这么替朕打理后宫的？”

顾清辞猛地叩首：“臣知错，望陛下恕罪。”

“朕不罚你。”我俯身扶起他，指尖轻轻拂去他发间的落尘，语气软了下来，“今日来，是有件事想与你商议。”

我拉着他坐在软榻边，目光认真地看着他：“慕容的胎相愈发安稳，再过三月便能临盆。朕已与景渊、惊寒商议过，待慕容生产后，便让他们二人也为朕诞育皇嗣，往后后宫也能多几分热闹。”

顾清辞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轻声道：“凤君与陆贵君皆是人中龙凤，若能诞下皇嗣，定是大凤之幸。”

“不止他们。”我打断他的话，握住他微凉的手腕，掌心的暖意一点点渗进他的肌肤，“朕也想给你一个孩子。你孤身入宫，这些年替朕守着后宫、护着龙嗣，功不可没。朕盼着你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往后在这深宫里，也能多一份陪伴，多一层依靠。”

这话如惊雷般炸在顾清辞心头，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眼眶瞬间泛红：“陛下……臣何德何能，敢奢求这份荣宠？”

“你配得上。”我摩挲着他腕间的脉络，语气无比坚定，“只是朕也清楚，你这身子，如今还担不起孕事。太医院说了，你的肺腑之疾已伤及根本，若要强求，不仅怀不住龙嗣，还会折损自身。”

顾清辞的喉结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被我按住了肩头。我继续道：“所以朕已与景渊、惊寒商量好了，想让你暂且放下后宫的所有公务，去京郊的温泉行宫静养。那里气候温润，有太医院的圣手随行照料，还有南疆运来的百年老参、关外的雪蛤固本，朕会让内侍日日传信，告诉你后宫和朝堂的事，绝不让你觉得孤单。”

“可揽月居的事……”顾清辞还想推辞，毕竟慕容还在孕晚期，他放心不下。

“这点你不必担心。”我轻笑一声，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襟，“惊寒会暂代你打理揽月居的庶务，他经验老道，又对慕容的身子了如指掌；景渊本就是凤君，他会统筹后宫全局。你只需安心养病，等你身子养好了，朕再亲自去行宫接你回来，那时再议子嗣之事，也不迟。”

顾清辞望着我眼中的恳切，又想起这些时日自己咳疾缠身的模样，心头百感交集。他知道陛下是真心疼惜自己，这份荣宠与体恤，比任何金册金宝都来得珍贵。沉默半晌，他终是重重叩首，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臣……臣谢陛下隆恩！臣定遵医嘱，好生养病，绝不辜负陛下的心意。”

我扶起他，伸手拭去他眼角的湿意，指尖触到他微凉的脸颊：“这才是乖。你记住，在朕心里，你的身子康健，比什么都重要。后宫的事有景渊和惊寒顶着，你只管安心休养，朕会常去行宫看你。”

殿外的暖阳恰好漫进来，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也落在案头那盏温着的润肺药汤上，暖意融融。顾清辞望着我，心头的感动与安定交织在一起，他知道，这深宫之中，陛下便是他最坚实的依靠，而养好身子，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不辜负这份沉甸甸的心意。

临走前，我又叮嘱道：“三日后朕会派御辇来接你，这几日你便好好收拾行装，莫要再熬夜理事。若是慕容那边想去看你，朕也会准他的假，让他去行宫陪你小住几日。”

顾清辞躬身应下，看着我离去的背影，指尖紧紧攥着那方协理后宫的玉印，眼底满是坚定。他转身走到案前，端起那碗早已温好的润肺药汤，仰头一饮而尽。药味虽苦，可心头的暖意，却足以驱散所有涩意。

三日后的清晨，御辇停在了揽月居外。顾清辞披着玄色的披风，站在知梅轩的门口，望着前来相送的陆惊寒和慕容珩，又望向御书房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踏上了前往行宫的路。他知道，这一路，是为了往后的安稳，也是为了不辜负陛下的那份深情与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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