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腐骨沼泽,纸鹤问路4

那是一段无声的、直接作用于灵魂与存在本质的“葬送之念”!

呜……(万籁俱寂)

安……(尘埃落定)

归……(溯本还源)

无形的音念波纹,以白羽为中心,如同水面的涟漪,轻柔而坚定地扩散开来。

奇迹发生了。

那几条即将抓住他的、狰狞恐怖的漆黑触手,在接触到这无声笛念波纹的瞬间,竟然猛地一颤,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触手表面那些蠕动的吸盘和骨刺,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抚平、安抚,甚至那滔天的凶戾气息,都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紊乱!

妖物似乎愣住了,它那庞大的意志中,传来一丝困惑。这蝼蚁般的东西,吹出的“声音”,为何让它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不适?甚至是……一丝久远到几乎遗忘的、对“终结”与“安宁”的悸动?

就是这短暂的凝滞与困惑,给了白羽一线生机!

他借着下坠之势,身体在空中强行扭曲,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险之又险地从两条触手之间那狭窄的缝隙中穿了过去!

噗通!

他落入冰冷的潭水中,激起一片水花。

水下,是更加浓郁的黑暗和那妖物庞大的、令人窒息的本体阴影。但他落水的位置,恰好靠近水潭边缘,离那不断塌陷的坑洞区域较远。

白羽一入水,立刻感到刺骨的冰寒和巨大的水压。他毫不犹豫,四肢拼命划动,朝着最近的水潭岸边游去!他知道,在水里,他绝不是那妖物的对手,必须尽快上岸!

妖物被白羽从嘴边溜走,又被那诡异的无声笛念扰乱了心神,顿时暴怒!潭水剧烈翻腾,更多的触手从黑暗中伸出,搅动水流,形成恐怖的漩涡,想要将白羽卷回来!

白羽感到身后传来巨大的吸力,身体不由自主地被往后拉!他咬牙,将最后一点体力榨干,爪子死死抠住岸边一块凸起的岩石,奋力向上攀爬!

就在这时,他脖子上挂着的养蛟龛,再次传来清晰的震动!这一次,不是渴望,而是一种……共鸣与牵引?

养蛟龛内部,那沉睡的幼蛟残魂,魂光竟然自行亮起了一丝!一丝极其微弱的、淡金色的、属于蛟龙的威严气息,混合着精纯的水泽阴力,从龛中弥漫出来,笼罩了白羽周身!

这气息虽弱,但位格极高!对于水中的妖物而言,如同平民见到了皇族血脉(哪怕这血脉稀薄且垂死)!

那疯狂搅动水流的触手,在接触到这淡金色气息的瞬间,动作再次一滞!妖物的暴怒意志中,明显多了一丝惊疑、忌惮,甚至……一丝本能的畏惧?

它似乎无法理解,这蝼蚁身上,怎么会有如此“高贵”的水族气息?哪怕这气息弱得可怜。

就是这一刹那的忌惮与迟疑,给了白羽最后的机会!

他猛地发力,借着水中吸力稍减的间隙,四肢并用,狼狈不堪地爬上了水潭边相对坚实的地面,然后头也不回,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骨树林深处、远离水潭的方向,连滚带爬地逃去!

身后,传来妖物不甘的、沉闷的咆哮和潭水剧烈翻腾的声音,但它似乎终究没有追上岸。或许是对那淡金色气息的忌惮,或许是对离开水域的不适,或许……是那无声笛念带来的“不适感”仍在影响它。

白羽一直逃出数百丈,直到彻底听不到水潭方向的动静,才力竭地瘫倒在一棵骨树的根部,剧烈喘息,咳出呛入的冰水,浑身湿透,冷得发抖,伤口再次崩裂,火辣辣地疼,灵力、体力、精神都已彻底透支。

他挣扎着取出最后一点伤药和清水,处理伤口,又嚼了几片提神醒脑的草药叶子。然后,他背靠着冰冷的树干,警惕地注视着来路,同时检查自身状态。

阴桃核在口中已经化为粉末,那守护灵台的清凉感正在消退。替身纸人早已失去联系,想必已被鬼火撕碎或灵力耗尽。阴骨笛暂时无法再次吹响那种无声的“葬念”,对他的负荷太大。养蛟龛内的蛟魂似乎消耗了一些本源魂力,此刻光芒黯淡,重新陷入深沉的休眠。

代价惨重,但总算活下来了。

而且,他并非全无收获。

在刚才亡命奔逃时,他瞥见水潭边一处坍塌的泥土下,似乎露出了一点不一样的颜色——那像是一角石质建筑,风格古老,与沼泽环境格格不入。

更重要的是,养蛟龛内蛟魂的最后反应,以及妖物的忌惮,让他意识到,这缕残魂在某些情况下,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护身符”作用。

夜,彻底降临。腐骨沼泽的夜晚,黑暗浓稠如墨,唯有零星飘荡的鬼火,提供着惨淡的光源。远处,各种窸窣、呜咽、咀嚼的声音开始响起,比白天更加活跃。

白羽不敢生火,只能蜷缩在树根凹陷处,尽量收敛气息,运转龟息术,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他需要尽快恢复一丝力量,才能应对接下来的夜。

这一夜,格外漫长。身心的疲惫与伤痛如潮水般冲击着他,但求生的意志如同风中残烛,始终不曾熄灭。

他回想着白天的惊险,反思着自己的决策和应对。冒险进入“鬼磷沼”是对是错?如果没有养蛟龛的异动和最后那一下唬住了妖物,他此刻已经成了潭底枯骨。

但活下来了,就是对的。

地图上标注的危险,未必是绝路。看似安全的路径,也可能隐藏着致命的陷阱。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没有绝对的安全,唯有不断评估风险,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在绝境中寻找那一线生机。

他轻轻抚摸着脖子上的养蛟龛,又握紧了手中的阴骨笛。

纸鹤问路,骨笛吞煞,桃核守魂,蛟息惊邪。

七日之期,第一天,便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

前路,还有更险恶的荒山,更诡谲的鬼哭涧,以及那座深不可测的阴山鬼王宫。

但白羽的眼神,在黑暗中,却比之前更加沉静。

有些东西,只有经历过生死,才能真正懂得,也才能真正拥有。

比如,在绝境中吹响无声葬曲的勇气。

比如,对自身每一分力量、每一件物品的极致运用。

比如,对“生”与“死”那微妙界限的……更深的触摸。

他闭上眼,开始缓慢地引导周围驳杂但还算充沛的阴气(远离了鬼磷沼核心,这里的阴气相对平和),配合体内微弱的灵力,开始艰难的恢复。

夜还深,路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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