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里7号小院,死寂得如同坟墓。昨夜肆虐的风雪虽已停歇,但铅灰色的天幕低垂,将破败的院落笼罩在一片阴郁的、令人窒息的灰白之中。空气冷得刺骨,吸进肺里如同含着冰碴。那株虬枝盘结的老枇杷树,光秃秃的枝桠上挂着沉重的冰凌,在微弱的天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如同一株用冰晶和死亡雕琢的墓碑。
小院周围,无形的杀机早已凝固成冰。
相邻三栋低矮的砖房,门窗紧闭,死气沉沉。特高课的便衣如同最耐心的毒蜘蛛,早已悄无声息地织好了致命的网。他们占据着最佳的观察点——对面二层小楼废弃阁楼的破窗后、隔壁屋顶覆盖厚雪的烟囱阴影里、甚至就在7号院墙外那个堆满积雪和破烂家具的狭窄夹道深处。冰冷的枪管从各种意想不到的角度伸出,黑洞洞的枪口,如同毒蛇冰冷的眼瞳,无一例外,全部死死锁定着7号院内,尤其是那株枇杷树下、靠近树根处那片刚被浮雪覆盖、略显松软的新土!
时间,在冰冷的寂静中缓慢爬行。
六点三十分。
距离预设的接头时间,还有整整一个小时。
但所有的枪口,所有的目光,所有的神经,都已绷紧到了极限。手指扣在冰冷的扳机护圈上,呼吸放到最轻,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院落的每一寸土地,等待着那只“蝉”或它的“工蜂”自投罗网。
对面阁楼。
行动一组组长池田少尉半蹲在积满灰尘的窗棂后,一架德制蔡司6倍瞄准镜牢牢架在破窗的缝隙处。冰冷的金属镜身紧贴着他的颧骨,带来刺骨的寒意。他的右眼紧贴目镜,视野里,那株枇杷树、那片新土被清晰地拉近、放大。十字分划线的中心,稳稳地压在那片松软雪地的中央。他的呼吸平稳悠长,如同冬眠的毒蛇,只有食指的指腹,感受着扳机那细微的、冰冷的弧度。
“各点报告情况。”他对着步话机说到,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
“A点无异常。”
“B点无异常。”
“C点无异常。”
“狙击一组就位,视野清晰。”
“狙击二组就位,目标锁定。”
冰冷的回应,如同机械的齿轮咬合,在隐藏的耳机里依次响起。
池田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嗜血的弧度。网已张开,只待猎物。他的目光如同鹰隼,再次扫过寂静的院落,扫过那扇紧闭的、油漆剥落的7号房门,扫过屋檐下挂着的一排长长的、如同獠牙般的冰凌……
就在这时!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锈蚀摩擦声的门轴转动声,打破了死寂!
不是7号的门!
是隔壁——平安里9号那扇同样破旧、歪斜的木板门!
池田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猛地一跳!瞄准镜的十字线瞬间如同毒蛇般甩了过去!
只见9号那低矮的门洞里,慢吞吞地挪出来一个身影。
一个老人。
非常老。
身形佝偻得几乎成了九十度,裹在一件脏得看不出原色、打着无数补丁、臃肿破败的旧棉袄里。头上戴着一顶同样油腻破烂的狗皮帽子,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布满深深皱纹、如同风干橘皮般暗沉的下巴和两鬓刺眼的白霜。他手里拖着一把用竹片和布条扎成的、同样破旧不堪的大扫帚,动作迟缓僵硬,一步一挪,仿佛随时会被一阵风吹倒。
是老马头。
平安里这一片负责清扫街道的孤寡老头。耳背,腿脚不利索,沉默寡言得像块石头。在池田他们秘密清场控制住户时,这个又老又聋、毫无威胁的清洁工,是唯一被允许留下、甚至被他们故意忽略的“背景板”。一个完美的、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的“活布景”。
此刻,老马头如同往常一样,开始了每天凌晨的清扫工作。他费力地挥动着那把沉重的破扫帚,动作笨拙而缓慢,一下,又一下,机械地扫着门前台阶上那层薄薄的浮雪。扫帚刮过冻硬的地面,发出“嚓……嚓……嚓……”单调而刺耳的声响,在这死寂的清晨,显得格外突兀。
池田紧绷的神经微微松弛了一瞬,随即又皱紧了眉头。该死的老东西!偏偏在这个时候出来碍事!他强压下心头的烦躁,对着步话机低声命令:“9号目标出现。无关人员,清洁工。注意观察,防止干扰!各点保持静默!不得暴露!”
他的目光,如同黏在瞄准镜上,警惕地监视着老马头迟缓的动作,同时眼角的余光依旧死死锁定着7号院内的枇杷树和新土。那“嚓……嚓……”的扫雪声,如同钝刀子刮骨,折磨着每一个潜伏者的神经。
老马头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这凝固的杀机。他慢吞吞地扫完了9号门前那巴掌大的地方,然后,拖着扫帚,一步一挪,极其自然地……朝着隔壁的平安里7号院门口走去!
池田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十字线瞬间又移回老马头佝偻的背影上!这老东西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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