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借刀杀人

长春的夜,被宪兵队皮靴踏碎。

没有警笛,只有引擎压抑的嘶吼和车门开合的沉重闷响。数辆漆成哑光黑的“九四式”卡车如同无声的巨兽,碾过伪满“新京”深夜冷清的街道,车篷紧闭,只在尾部帆布缝隙间透出几缕昏黄摇曳的车灯光。目的地:朝鲜商会骨干成员的住所、仓库、乃至情妇的寓所。

金明哲是在一处秘密租下的、位于城北贫民窟边缘的廉价旅馆房间里被揪出来的。他穿着皱巴巴的丝绸睡衣,肥胖的身体因恐惧而筛糠般抖动着,被两名如狼似虎的宪兵从散发着霉味和劣质脂粉气的被窝里拖出来,重重掼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他怀里死死抱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袱——里面是他仓皇逃离商会时抢出的细软和几张地契。

“你们…你们干什么?!我是朝鲜商会会长!我有满洲国发的良民证!”金明哲尖声嘶叫,试图用虚张声势掩饰极度的恐惧,小眼睛在昏暗灯光下疯狂转动,寻找着根本不存在的救星。

回答他的是一记沉重的枪托,狠狠砸在他的后腰上!

“呃啊——!”金明哲如同被抽掉骨头的肥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肥胖的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昨夜火灾中吸入烟尘的肺叶剧烈抽搐,咳得撕心裂肺。

“会长?哼!”带队的中尉军官,正是参与商会搜查的那位,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一种执行任务的冷酷快意。他弯腰,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粗暴地掰开金明哲紧抱着包袱的手,露出里面散落的金条、钞票和地契。“带走!搜!所有东西,一片纸都不准放过!”

同样的场景,在长春城数个角落同时上演。朴理事在自家温暖的榻榻米上被反铐带走,妻子惊恐的哭喊和孩子被吓醒的尖叫声划破夜空;商会会计在赌场输得精光、正被高利贷打手围殴时,被宪兵“解救”后直接塞进了卡车;几名骨干成员在码头仓库秘密清点走私货物,被突然闯入的宪兵堵了个正着,货物连同人一起成了“罪证”……

卡车车厢内,黑暗拥挤,弥漫着汗臭、血腥味和绝望的喘息。金明哲瘫坐在冰冷刺骨的车厢地板上,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腰间的剧痛。他透过车厢帆布的缝隙,看到外面飞速倒退的城市黑影,看到宪兵队本部那栋如同巨兽蹲伏的、黑洞洞的大楼轮廓越来越近。巨大的、冰冷的恐惧如同铁水般灌满了他的五脏六腑。瓶塞…那个该死的瓶塞!朴理事的话…都是骗局!是陷阱!他想起自己如获至宝地将瓶塞放入松木盒时虔诚的模样,想起火灾时他第一反应是扑向那个盒子…巨大的悔恨和被人玩弄于股掌的屈辱感,瞬间压倒了恐惧,化作一声如同野兽般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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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兵队本部地下二层,审讯室。

这里的空气是凝固的、带着铁锈和消毒水混合的腥甜气味。惨白的灯泡悬在低矮的水泥天花板上,投下毫无生气的光晕,照亮墙壁上斑驳的、难以辨认的深褐色污渍。角落里,一个烧着炭火的铁盆发出暗红的光,空气被烤得灼热扭曲。各种形状怪异、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刑具,如同怪物的獠牙,静静挂在墙壁上或堆放在阴影里,无声地诉说着这里的规则。

金明哲被剥得只剩一条衬裤,像一摊巨大的、颤抖的白色肉块,被粗暴地反绑在一张冰冷的铸铁椅子上。椅子的金属棱角深深硌进他肥胖的皮肉。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恐惧让他牙齿咯咯作响,全身的肥肉都在不受控制地抖动。汗水混合着灰尘,在他脸上冲出几道肮脏的沟壑。

审讯桌后面,坐着刚才带队的中尉和一名负责记录的曹长。灯光从上方打下来,将他们上半身隐在阴影中,只有下巴和冷酷的嘴唇暴露在光线里,如同戴上了无形的面具。

“金明哲,”中尉的声音平板,不带丝毫感情,像生锈的铁片摩擦,“大和饭店酒会当晚,田中少尉的瓶塞,是怎么到了你手里的?谁指使你去调换契约瓶塞,破坏帝国陆军的重要科研?!”

“没…没有!我没有调换!”金明哲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唾沫星子飞溅,“是…是它自己掉进我托盘的!田中少尉…他…他是不小心…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是大佐阁下心腹给我的…是回礼啊!朴理事…朴理事可以作证!”

“回礼?”中尉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嘲讽的冷笑。他拿起桌上一个打开的证物袋,隔着透明的塑料膜,展示着里面那枚边缘焦黑、底部刻着清晰“三五”字样的瓶塞。“这就是你说的‘回礼’?帝国陆军石井部队核心参数的契约凭证!它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特制的松木盒子里?被你像神主牌一样供着?嗯?!”

“我…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我以为…以为是…”金明哲语无伦次,巨大的逻辑漏洞让他百口莫辩。

“以为是什么?”中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骨的寒意,“以为是破坏帝国科研的护身符?!以为靠着这个,就能让石井部队的研究失败,让你的商会独占鳌头?!说!谁是你的同伙?是谁指使你干的?!是不是南边的游击队?!还是北边的共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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