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灰烬从阵基上掠过，带起几缕焦黑的布条。远处最后一批魔军正往北边荒原退去，脚步杂乱，却没有人回头。

诸葛轩靠着断裂的石柱慢慢站起身。他右臂垂着，指尖还在发麻，胸口像是被重锤砸过，每一次呼吸都牵动内腑。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盯着那些残兵的身影，看他们越过山脊，在沙尘中渐渐模糊。

容若涵坐在冰墙边，左手按在右肩伤口上，寒气顺着掌心渗入皮肉，封住裂开的筋脉。她抬眼看了看南宫雅，见她跪坐在地，短刃插进身前裂缝，刀柄微微颤动。

“他们没散。”南宫雅开口，声音低哑，“是撤。”

诸葛轩点了点头。“追不得。”他说，“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话音落下，远处山脊上的魔军突然停下脚步。几十人转身面向战场，齐齐举起兵器。他们的吼声汇聚成一股洪流，直冲天际。那声音不似寻常怒嚎，更像是某种仪式性的宣誓，带着压抑百年的恨意。

地面轻微震动，空中浮现出一道扭曲的黑影，形状不定，像是由无数张面孔拼凑而成。它悬在半空几息，随即消散。

几个靠得近的联盟成员脸色发白，扶着武器蹲下身子，双手抱头。其中一人鼻孔渗出血丝，另一人直接栽倒在地。

“定神！”诸葛轩猛然抬手，掌心涌出一道金光，在三人头顶展开屏障。光芒虽弱，但稳住了心神。

“听到了吗？”他望着那片已空的山脊，“那是他们的誓言。”

容若涵缓缓站起，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她扶住冰墙稳住身体，眼神冷了下来。“他们不会罢休。”

“当然不会。”南宫雅拔出短刃，刀身卷了口，边缘发黑。她低头看了两眼，又重新插回地缝，“败的是形，不是心。”

诸葛轩沉默片刻，转向主阵中枢方向。那里还有十几名伤员躺在残破的符文沟槽旁，有人包扎手臂，有人闭目调息。一名年轻弟子正拖着一具尸体往掩体后移，动作迟缓，脸上沾满血污。

“我们撑住了。”诸葛轩说，“但这不是结束。”

他走下阵基石台，脚步不稳，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浅浅的印痕。走到人群中央时，他停下，转过身。

“有人想追？”他问。

一名满脸烟灰的男子站了出来，手里握着断剑。“他们跑了！这时候不杀过去，等他们重整再来？”

“你看见那道影子了吗？”诸葛轩反问。

那人一愣。

“那是怨念凝成的执念。”诸葛轩声音不高，但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他们不怕死，只怕不能亲手杀了我们。这种人，退是计，逃是局。我们现在追，正好撞进埋伏。”

人群中响起低语。

“可我们赢了……”另一人小声说。

“赢了？”诸葛轩冷笑一声，“阵法只剩三成运转，主力死伤过半，定仙珠耗尽力量。你说我们赢了？”

没人再说话。

“真正的危险还没来。”他继续说，“赵毅雄一直没出现，孙俊义也没露面。魔皇败走前那一击，像是在配合什么人行动。这一战，背后有手在推。”

众人面色微变。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守住这里。”诸葛轩扫视一圈，“修阵、救人、清点物资。谁还能动，去帮伤员转移。谁还有灵力，去补西侧节点。明天这个时候，我要看到防线能挡住一次小规模冲击。”

命令下达后，人群开始缓慢移动。有人搀扶同伴，有人捡起工具修补符文槽。气氛沉重，但秩序在恢复。

诸葛轩回到石柱旁，发现容若涵正在用冰针缝合自己左臂的伤口。她手法熟练，一根根细冰穿入皮肉，像在织布。

“你还行？”他问。

“死不了。”她头也不抬，“你呢？”

“还能站。”他说，“够用了。”

南宫雅盘膝坐在西侧枢纽旁，闭着眼，手掌贴在阵基裂纹上。她的指尖泛红，显然是在强行引导残余灵流。火苗从她掌心窜出，沿着沟槽蔓延一段距离，随即熄灭。

她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西侧还能用，但撑不住第二次强攻。”

“不用撑第二次。”诸葛轩说，“只要撑到我们能反击。”

“什么时候？”容若涵抬头。

“等他们再动。”他说，“那时候就知道谁在背后指挥。”

南宫雅站起身，拍掉战袍上的灰尘。她走到两人中间，看着北方荒原的方向。“他们会回来。”

“我知道。”诸葛轩说，“所以我不会让他们再靠近一步。”

远处的地平线上，最后一股魔军消失在风沙中。天空阴沉，云层未散，阳光只透下零星几缕，照在破损的阵法上。

联盟成员陆续将重伤者转移到掩体后方。一名老者抱着死去同伴的头盔，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一个少年蹲在阵图边缘，用手指一点一点抹去染血的符文痕迹。

诸葛轩站在主阵台前，手里捏着一块碎裂的灵石。石头内部已经发黑，灵气全无。他轻轻一握，石块化为粉末，从指缝间洒落。

“涵儿。”他忽然说。

“嗯？”

“把导流槽里的冰晶全清了。下次战斗，不能再靠冻结地脉来封路。”

“明白。”

“雅儿。”

南宫雅抬头。

“火种留三处，分别埋在东、西、北三侧地下。万一防线被破，能瞬间引爆阻敌。”

“好。”

两人各自转身做事。容若涵走向导流槽，蹲下身开始清理冰渣。南宫雅取出三枚火符，走向阵法外围。

诸葛轩独自站在原地，望着那片空荡的战场。

风吹过，扬起尘土。他的战袍一角被撕裂，挂在腰带上晃动。他抬起手，将碎发拨到耳后，指节上有干涸的血迹。

这时，北方天际忽然传来一声长啸。不是魔气震荡，也不是战鼓轰鸣，而是一种低沉的号角声，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却又清晰可闻。

诸葛轩猛地转身，看向声音来向。

容若涵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

南宫雅一手按在地上，火符尚未埋下。

那声音持续了三息，然后戛然而止。

周围一片寂静。

诸葛轩慢慢握紧拳头。

他知道，这不是撤退的尾音。

是集结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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