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在玉阶上缓缓流动，诸葛轩睁开眼，手指从断石边缘收回。那道划痕还在，表面多了一层薄霜，像是夜里有人靠近过。

他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露水。容若涵仍在沉睡，呼吸平稳，手腕上的灵珠银光微弱，像是退潮后的浪迹。他没有叫醒她，转身走向东侧通道。

脚步落在石板上很轻，但他每一步都刻意放慢。走到第三块石砖时，他停下，回头望了一眼云廊方向。雾中空无一物，可他知道，那里有双眼睛。

他继续走，元神悄然散开，在身后留下一道残影。残影停在原地，维持着站立姿态，持续三息后才消散。这是反侦陷阱，一旦有人窥探他的行动轨迹，就会触发错觉——以为他还站在原地调息。

他绕过接引碑，穿过一片低矮的石门，前方是仙门试炼登记处。青石台前已有几人排队，都是新入仙界的弟子。他排在末尾，安静等候。

轮到他时，执事抬眼看了看：“姓名。”

“诸葛轩。”

“报名试炼第一关，心渊幻境。”

执事点头，在玉简上刻下名字。一道金光从玉简飞出，没入空中的一座浮碑。碑面微微震动，显出一个新名字。

诸葛轩转身离开，步伐依旧不急。他沿着原路返回，途中两次驻足，看似在观察周围环境，实则用元神扫过地面痕迹。第一次停步，他在一块石缝里留下一丝极淡的气息——那是定仙珠独有的温润波动，伪装成修炼泄露的灵力。

第二次停步，他故意让袖口擦过一根断柱，留下半片布条。布条不起眼，但上面浸染了他昨夜设下的隐符。

做完这些，他回到玉阶东侧。容若涵已经醒来，正坐在石栏边喝水。

“你去了很久。”她说。

“排了会队。”他坐下，闭目养神，“报了名，今天就能进试炼。”

她点点头，没再问。两人沉默片刻，各自调息。

夜深了。

子时刚至，诸葛轩悄然起身。他没有惊动容若涵，身形一闪，已出现在玉阶边缘。指尖轻触那道划痕，霜层下藏着一丝阴寒之气。

是“影蚀”的残留。

他闭眼感知，将这股寒意牢牢记下。它比上次更冷，带着腐朽的味道，像是从尸骨堆里爬出来的东西。赵毅雄果然回来了，而且靠得很近，试图捕捉他修炼时的气息波动。

现在，对方已经踩进了他布下的局。

他知道，试炼不是逃避的地方，而是战场。

第二天辰时三刻，诸葛轩站在试炼台前。

高台由整块白玉雕成，中央悬浮着一座青铜镜。镜面漆黑如墨，映不出人脸。四周站着几名守碑仙吏，身穿灰袍，面无表情。

“第一关，心渊幻境。”主考仙吏开口，“入镜者将直面内心执念，破局而出者方能通行。”

诸葛轩走上台，手掌按在镜面上。

刹那间，天地翻转。

他站在一片废墟之中，城墙崩塌，火焰冲天。脚下是焦土与碎石，远处传来妖兽的嘶吼。这是人界那一夜，妖兽围城的现场。

风中传来血腥味，但他很快发现不对劲——没有气味。真正的那一晚，空气里全是烧焦的肉和血的味道。这里太干净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听见一声呼喊。

“轩儿！”

是父亲的声音。

诸葛文渊倒在十步之外，胸口插着一支黑矛，鲜血不断涌出。他抬起手，眼神痛苦：“快走……他们来了……”

诸葛轩脚步一动，本能想冲过去。

可就在迈步的瞬间，他注意到伤口位置。记忆里，父亲那一战左肩受伤，偏右三寸。眼前这个，伤在正中。

假的。

他停下脚步，低声说：“若连真假都分不清，何谈破境？”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那幻象，而是闭眼凝神。元神之力顺着识海蔓延，主动向幻境源头探去。他像一把刀，直接刺进这片虚妄的核心。

四周景象剧烈抖动，火焰扭曲成黑色丝线，废墟化作尘埃。那个“父亲”的脸开始龟裂，嘴角咧开，露出诡异的笑容。

诸葛轩不为所动，继续推进。

轰！

镜面炸开一道裂痕，幻境彻底崩塌。

他睁开眼，仍站在试炼台上。青铜镜黯淡无光，浮碑上方缓缓浮现一个金色的“过”字。

守碑仙吏微微颔首：“心志如铁，不惑于情。”

诸葛轩走下高台，体内气息略有波动。破幻虽成功，但元神消耗不小。他需要时间恢复。

通往第二关的玄雾回廊就在前方。一条狭长的石道悬于云海之上，两侧雾气翻滚，看不清尽头。

他步入其中，刚走几步，体内定仙珠忽然一震。

不是疼痛，也不是警告，而是一种共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远处呼唤它。

他停下脚步，盘膝坐下。内视之下，发现珠体震动的频率，竟与昨夜采集的“影蚀”寒气有细微重合。两者节奏相似，如同同源之水。

他忽然明白——赵毅雄的秘术，很可能来自魔道对仙法的残篇模仿。虽然不完整，却能短暂模拟仙脉律动，这才得以潜入仙界而不被察觉。

而现在，这股寒气成了线索。

他不再压制定仙珠的反应，反而引导一丝仙珠气息，封入早已采集的寒迹之中。然后将这枚带着标记的寒气，轻轻压进回廊石缝。

如果赵毅雄还想查他，必然会追踪这股气息。到时候，反向牵引就能暴露其位置。

布局完成，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从被动防御，到设局反制，他已经完成了逆转。

他站起身，继续向前。石道尽头有一座圆形石台，周围漂浮着数道金纹，是试炼许可印记。他走上去，盘膝而坐，双目微闭。

气息渐渐平稳。

身周金纹缓缓流转，映照出下一关的入口轮廓。远处云雾深处，隐约有其他试炼者的身影闪动，战斗声此起彼伏。

他不动，也不睁眼。

等待下一阶段开启。

突然，石台边缘的一块碎石轻轻跳了一下。

不是风动，也不是地颤。

是有人踩到了他埋下的感应符。

诸葛轩的手指微微收紧，搭在膝盖上的掌心朝上，五指张开又缓缓合拢。

下一瞬，他猛地抬头，看向右侧雾海。

一道灰影正贴着石壁移动，速度极快，几乎与雾融为一体。

他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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