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十三

马帮的铃声在崎岖的山道上叮当作响,混杂着马蹄踏在碎石上的嘚嘚声,成为了这片寂静山林中唯一的喧嚣。离开昆明城不过两日,周遭的景致已从坝子的平旷骤然转入群山的怀抱。空气湿热得如同浸水的棉絮,紧紧包裹着每一个人,汗水刚渗出皮肤便被这粘稠的空气阻滞,带来一种挥之不去的粘腻感。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粗壮的藤蔓如同巨蟒般从枝桠间垂落,纠缠不清。林下光线昏暗,各种奇形怪状、色彩艳丽的菌类在腐殖层上肆意生长,散发出或香甜或腐臭的怪异气味。远处不时传来不知名鸟兽的啼鸣,悠长而诡异,更衬得这山林深不可测。

陈骥之和阿贵骑着滇马,跟在马帮队伍的中间。马帮头人是一个皮肤黝黑、精悍寡言的彝族汉子,名叫阿普,他收了马老的信和额外的银钱,答应将他们送到地图上标注的、位于哀牢山深处的一个僾尼人寨子附近。

阿普对这片山林极为熟悉,他总能带着队伍避开那些看似平坦却暗藏沼泽的洼地,选择相对坚实安全的路径。他时不时会抬起鼻子嗅一嗅空气,或者观察一下树叶的朝向和苔藓的生长情况,便能判断出前方的天气变化或者是否有大型野兽活动的痕迹。

“两位老板,跟紧咯,莫要乱跑。”阿普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话提醒道,“这山里头,路滑得很,还有‘瘴母’(指最毒的瘴气),吸进去一口就麻烦咯。有些花花绿绿的果子蘑菇,看起好看,碰都莫要碰,有毒呢!”

阿贵认真听着,将这些经验一一记在心里。他注意到,越往深山走,怀中那五块鼎迹残片的共鸣感似乎就越微弱,仿佛被这浓郁到化不开的原始生机和某种无形的力量场所压制、干扰。这让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陈骥之则更多地在观察沿途的地形地貌和植被分布,与脑海中马老所给的地图以及“山鬼”部族八方鼎位图上代表西南区域的标记纹路相互印证。他发现,这片区域的地脉走向极其复杂,山势陡峭,河流切割深邃,许多地方气场混乱,确实像是能隐藏重大秘密的所在。

途中,他们经过了几处僾尼人和哈尼族人开辟的层层梯田,如同天梯般悬挂在山坡上,在云雾间若隐若现,蔚为壮观。偶尔也能遇到一些穿着民族服饰、背着竹篓的山民,他们看到马帮队伍,大多会友善地点头示意,但眼神中也都带着一丝对外来者本能的警惕。

第三天傍晚,马帮在一处靠近溪流的林间空地宿营。篝火燃起,驱散了部分湿气和黑暗,也引来了无数趋光的小虫,绕着火光嗡嗡飞舞。

阿普拿出带来的苞谷酒,分给众人驱寒。几杯酒下肚,他的话也稍微多了一些。他指着远处一片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黝黑、仿佛连月光都透不进去的山林,压低声音说道:“那边,就是‘鬼哭林’咯。马老肯定跟你们讲过的嘛。”

陈骥之和阿贵点了点头。

阿普脸上露出一丝敬畏的神色:“那个地方,邪门得很!我们祖祖辈辈都不敢进去。听说里头没有活物,连虫子都没有。到了晚上,特别是月圆的时候,里面就会传出声音,像是有好多人在哭,又像是在吵架,有时候又像在唱歌……但是调子怪得很,听得人头皮发麻!”

他灌了一口酒,继续说道:“以前有几个不信邪的猎户和外面来的探险队进去过,都没再出来过。只有一个猎户疯疯癫癫地跑了出来,浑身是伤,嘴里只会念叨‘树……树活了……眼睛……好多眼睛……’没过几天也死了。”

树活了?眼睛?阿贵和陈骥之对视一眼,都想到了在秦岭和西北遇到的非人存在,心中凛然。这“鬼哭林”的诡异,恐怕丝毫不亚于之前遇到的任何险地。

“马老地图上标记的禁区,就包括了这片‘鬼哭林’。”陈骥之沉声道,“我们不会靠近的。”

阿普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保住性命最要紧。”

然而,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第二天中午,队伍正在一段异常陡峭湿滑的山脊上艰难前行时,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毫无征兆地阴沉下来,浓密的乌云如同墨汁般迅速蔓延,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落下来!

山雨来得又快又急,瞬间天地间一片混沌。雨水冲刷着山体,引发了小规模的山洪和泥石流,原本就模糊不清的小径变得更加难以辨认。

“快!找个地方避雨!小心滑坡!”阿普在风雨中大声呼喊着,指挥着马队向一处看起来相对稳固的山崖下转移。

混乱中,阿贵骑乘的那匹滇马因为受惊,猛地扬起前蹄,将猝不及防的阿贵甩了出去!阿贵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沿着陡峭泥泞的山坡向下翻滚,耳边是呼啸的风雨声和同伴们模糊的惊呼!

他拼命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身体,但湿滑的苔藓和泥土让他无处着力。不知翻滚了多久,他的后背重重撞在一棵大树上,剧痛传来,几乎让他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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