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车在颠簸的土路上行驶了不知多久，窗外的景色从荒凉的戈壁滩逐渐过渡到起伏的山峦。空气变得清冽湿润，带着泥土和松针的芬芳。最终，车子在一片人迹罕至、被原始森林环抱的山坳处停了下来。四周是参天的古木，虬枝盘结，浓密的树冠遮蔽了大部分天光，只有零星的阳光碎片洒落在布满苔藓和蕨类植物的地面上，显得幽深而神秘。

“到了，下车吧。” 司机说。

众人依言下车，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对未知的好奇，打量着这片仿佛亘古不变的原始山林。空气清冷，吸一口都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

司机最后一个下车。他关上车门，并没有急着走，而是站在车旁，面对着众人。只见他抬起手，做了一个极其简单却又蕴含玄奥意味的手势，指尖在空中虚点几下。

嗡——

一阵无形的涟漪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他身上那套灰扑扑、沾着油污的工装如同水波般荡漾、分解，迅速褪去伪装。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剪裁得体、质地考究的深灰色立领长衫，外面罩着一件样式古朴、带着暗银色云纹滚边的深青色外袍。他脸上那副普通的墨镜也消失不见，露出了一双深邃、睿智、如同蕴藏着星辰大海般的眼眸，鼻梁上架着一副简洁的金丝边眼镜，更添几分儒雅的书卷气。随着一个响指，校车也消失不见。

这前后判若两人的变化，让除了吴冠超、萧鹤鸣等少数几人外，其余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连一直沉浸在悲伤中的崔灏昀，都下意识地多看了他两眼。

“欢迎来到祁连山深处，焉然学院的外围门户。” 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嘴角噙着一丝温和却疏离的笑意，声音清晰而富有磁性，与之前那刻意伪装的低沉截然不同，“自我介绍一下，文先礼，焉然学院基础理论学讲师。接下来的路，需要步行，请各位跟紧我。”

踏入祁连山脉的原始森林，腐叶与苔藓在脚下发出潮湿的窸窣声。藤蔓如蛇般攀附古树，树冠遮天蔽日，唯有零星的光斑从枝叶缝隙漏下，在地面织成斑驳的光网。行至深处，空气骤然变得滞重，前方出现两棵扭曲的古树，树冠并非向上生长，而是倒垂如伞，枝条上的树皮皲裂成鳞状，露出暗红色的内层，仿佛树木的血脉正从表皮渗出。

“这便是传说中的双阳树，焉然镇的入口。树干交缠处生着一枚巨大的树瘤，瘤体表面布满雌雄双蛇交尾，鸟羽与兽爪相嵌，唯有念诵古老的咒语方能解开封印。”文先礼屏息凝神，舌尖滚动晦涩音节，树瘤突然迸发出金光，双树的倒垂枝冠竟缓缓上翻，在头顶裂开一道狭长的光隙。腐叶与瘴气被光刃劈开，露出一条苔藓斑驳的石径，石径尽头隐约可见山脊的轮廓。

众人不敢怠慢，连忙跟上。

森林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幽深。巨大的树根如同虬龙般裸露在地表，湿滑的苔藓覆盖着每一块岩石和朽木。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腐殖质气息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稀薄却无处不在的灵能波动。光线昏暗，只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众人的脚步声、衣袂摩擦声和偶尔一两声不知名鸟类的悠长鸣叫。

陈露汐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的黑色小貂，跟在文先礼身后不远。冉茂华在她身旁，几乎要将她挤到一边，他依旧用那娇嗲的嗓音小声抱怨着路难走、树枝刮人，试图引起陈露汐的注意和同情。陈露汐只能尽量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应付着，心中却有些无奈。谢焜昱阴沉着脸跟在后面，看着冉茂华那刻意靠近陈露汐的背影，拳头不自觉地握紧。苏清澄依旧沉默，走在队伍中段，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植被，她能感受到这片森林中蕴含的庞大而古老的自然力量，比外界活跃得多，也…危险得多。

公俊飞陪着崔灏昀走在最后面，小心审视着这些新面孔。秦兆雪、陆怀慎等凉西来的几人则显得十分好奇。沈游抱着她的古琴，步履轻盈如履平地。裴牧北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周围的植物，江见秋则默不作声地记录着什么。吴冠超和萧鹤鸣并排走在队伍稍前的位置，两人步伐一致，气息沉凝，仿佛这幽暗复杂的原始森林对他们构不成任何阻碍。

谢焜昱看着吴冠超那锃亮的光头和沉稳的背影，心中那根好胜的弦又被拨动了。他加快几步，跟了上去，与吴冠超、萧鹤鸣并排而行。

“喂，光头，”谢焜昱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开口，打破了三人间的沉默，目光却锐利地锁定吴冠超，“上次被你揍得挺惨，记忆犹新啊。”

吴冠超脚步未停，甚至连头都没偏一下，只是用眼角余光扫了谢焜昱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聒噪的虫子，带着一丝不耐烦：“手下败将，有事？”

这毫不客气的称呼让谢焜昱眼皮跳了跳，毕竟苏清泉也在他脸上刻下了相同的字。但他压下火气，脸上反而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没事就不能聊聊？好歹也算不打不相识。不过话说回来，”他话锋一转，带着试探，“你廓低阶的实力固然少见，可在这一阶段停留的时间是不是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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