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的冬夜，带着雪花的冷冽和城市特有的喧嚣。公俊飞推开家门，扑面而来的并非熟悉的宁静，而是一种冰冷、凝滞的空气，仿佛连时间都被冻结了。客厅里没有开大灯，只有角落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将坐在沙发上的那个身影拉出一道长长的、沉默的阴影。公俊飞走进一看，这身影让他吓了一大跳，那是在焉然镇决斗台上见过的卢海润。

焉然学院的院长，此刻竟如幽灵般出现在他金城的家中，就坐在那张略显陈旧的布艺沙发上。他穿着便服，但那股属于顶尖灵师的内敛威压和山岳般的沉稳气质，让这间普通的房间瞬间显得逼仄而充满异样感。他手中没有符纸，只是平静地端着一杯热气早已散尽的茶，目光穿透昏暗，精准地落在刚进门的公俊飞身上，如同等候猎物归巢的夜枭。

公俊飞的心脏猛地一缩，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深处——那里，一个冰冷、带着奇异纹路的金属圆盘正紧贴着他的皮肤。血灵之契的成员身份和怀揣的至宝，让他对任何意料之外的接触都充满了本能的警惕，尤其是面对这位深不可测的院长，尤其是黑水之誓的对头！

“院长？”公俊飞的声音竭力保持平静，但一丝细微的紧绷泄露了他的震惊，“您…怎么会在这里？”

“坐，你叫公俊飞是吧？”卢海润的声音低沉平缓，如同山涧深潭的水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这个夏天，你将正式进入焉然学院。”他开门见山，目光锐利如刀，“恭喜你，你的陪伴导师是文先礼，这家伙有点事，所以我来给你传个信。”

公俊飞没有放松警惕，依言在对面的椅子坐下，身体微微前倾，处于一种随时可以应对突发状况的姿态。卢海润深夜潜入家中，绝不仅仅是为了通知入学这么简单。

卢海润仿佛没看到他的戒备，放下茶杯，双手交叉置于膝上，目光变得更加深邃：“那么，我有个提议，或者说，一个选择。”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沉重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你，可愿加入‘黑水之誓’？”

黑水之誓！

公俊飞瞳孔骤缩，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头顶。血灵之契与黑水之誓，如同光与影，在灵师界的暗面中争斗多年，血海深仇，互不相容。院长竟然向他，发出邀请？这是试探？陷阱？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棋局？不对，血灵之契那么多人的存在都那么神秘，如果不是上次天地之门洞开，这些人的去向都没有人能够知道，这么说的话，卢海润很可能是来打探情报的。

卢海润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下一句话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公俊飞的神经：

“关于阴间发生的事…苏清泉，滕晖，祁欢，杨继勇，吉瑞斌，刘东旭…谢焜昱，陈露汐，苏清澄…以及你。”卢海润的眼神锐利如解剖刀，每一个名字都念得清晰无比，带着洞悉一切的重量，“苏清泉以黑水之名伏击，你们被迫反击，斩杀滕晖等人，刘、苏在阮如意帮助下逃脱……过程，我都清楚，为什么没有逮捕你们，是我顶下了压力，告诉苏家苏清泉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苏家才没有继续发难。同样你们一起杀死陶家家主陶蒙，可也不是个小事啊，一样是被我压下去的。怎么样？我觉得你很有价值，我这个提议你可以接受吗？”

寒意瞬间弥漫全身。那段在阴森冥府、生死搏杀的记忆再次涌现。公俊飞强迫自己直视卢海润的目光，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院长既然清楚，就该明白我们别无选择。是苏清泉先动的手，以黑水之誓的名义。”

“没错。”卢海润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没有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苏清泉入黑水，是苏家与黑水之间脆弱的平衡砝码。一场迫不得已的交易。你们在阴间的冲突，撕开了这层勉强维持的幕布。”他身体微微前倾，昏黄的光在他眼中跳跃，带来无形的压迫，“这平衡打破，需要新的力量介入，新的…变数。”

书斋般的寂静笼罩着这间现代都市的客厅，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夜声。卢海润的话揭示了苏清泉的苦衷，却让公俊飞感到更深的寒意和荒谬——他，血灵之契的成员，竟然要被邀请去填补黑水之誓因焉然镇内斗而产生的裂痕？

帮助谢焜昱和陈露汐等人，是他的底线。但加入黑水之誓？这无异于背叛血灵之契！公俊飞脑中念头飞转，他对于这个年老的家伙根本放不下心来。卢海润深夜至此，抛出橄榄枝，绝非无的放矢。或许……这是深入敌营的机会？一个获取情报、甚至从内部瓦解对方的机会？为了血灵之契。

“院长，”公俊飞抬起头，眼神中最初的震惊被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取代，这决绝中隐藏着更深层的算计，“若加入‘黑水之誓’，能让我更好地……保护我的同伴们，防止类似阴间之事再发生，甚至……了解更多的真相。”他停顿了一下，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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